手中冰镇过的饮料瓶外壁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弄得萧君颜手心湿乎乎的。
她本已跨了几级楼梯,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下来又买了罐八宝粥,放进生活室的微波炉里加热了几分钟——给陈初露带的。她平时就爱吃这个,这会儿痛经,吃点热乎乎甜滋滋的多少能舒服些。
推开宿舍门,出乎意料的,陈初露没有在床上休息,而是伏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一旁的唐芷秋神色复杂地拍着她的背,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神中透出熊熊燃烧的愤怒,明显是气狠了。
“这是怎么了?要是疼得太厉害了咱们就去挂个急诊……”
萧君颜把八宝粥放在一边,只见芷秋垂下头去跟陈初露咬了几句耳朵,后者的脑袋在胳膊里拱了拱,权当作点头了。
“颜颜”,唐芷秋走到她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咯响,“早知道第一回见那个人渣林泓澈,我就该拿把刀把他那二两肉给割了。”
把时间推回到半个小时前,唐芷秋刚从图书馆回来,宿舍里漆黑一片,她一边锤着因久坐而酸疼的背一边开了灯,却被突然响起来的哭泣声吓得差点尖叫着逃跑。陈初露从床帘里颤巍巍地探出头,脸上遍布泪痕,她上前关切地询问对方是怎么了,得到的回答也是一句吞吞吐吐的“痛经了”。
“那我去隔壁借点红糖来冲给你喝……不对,你前段时间不是跟我一起来的月经吗?我还朝你借了个夜用卫生巾来着,这才几天就又来了?”
她发誓自己只是随口提了这么一嘴,没成想陈初露的泪水瞬间决堤,用手捂住脸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确实是身上疼,但不是因为月经,而是因为在进行性行为的时候因为林泓澈过于粗暴而伤到了私/处。
“我、我一开始只是答应和他一起去市郊那一片转转,没想着跟他做那件事的,真的……可是他就是一直在提,说到后面就生气了,说我如果不想那就是不信任、不喜欢他,我就、就……他连位置都找不对,就知道使劲往里戳,我喊疼他也不理……弄完了他就说他学校里还有事,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就走了。”
望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初露,萧君颜尽力让自己的脸色和缓再和缓,走过去将抽纸轻轻地放进她手心,斟酌着开口,“那措施呢?安全措施有没有做好?”
“我跟他说了一定要戴,他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中途说不舒服,就……就……但我已经紧急买药吃了。”
“……”
林泓澈这个畜生东西,果然是林家出来的种,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贱。
唐芷秋在旁边几乎暴跳如雷,但依旧克制着音量避免让外面的人听见,“初露你糊涂啊!哪怕是紧急避孕药都有很大概率不管用的,更何况吃药对女孩子身体伤害很大的,这种事他都能当儿戏你就该当场扇死他,他根本就没考虑过你的健康更不尊重你的人格!”
萧君颜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蹲下身握住陈初露的手,柔声道:“明天先去医院妇科做个检查,不然容易感染,好吗?”
初露的脸色霎时变得青白,哆哆嗦嗦地咬着嘴唇,嗫嚅道:“我害怕,万一留下记录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我作风不好。”
按她本来的口型,想说的应该是“不检点”。
萧君颜一时无言,默默仰起头和唐芷秋对视了一眼,见对方活像嗓子被京都念慈庵糖浆糊住了一样,张着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只得又转回来耐着性子劝道,“怎么会呢?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本质上跟头疼脑热没区别。实在不行咱们不走医保,嗯?但检查不能不做。”
“还有”,唐芷秋拿着自己的杯子咕嘟咕嘟灌了半杯下去,而后愤愤地朝铁床架锤了一拳,“让那个傻叉林泓澈有多远滚多远,这种男的不能再要了啊。”
陈初露扶着椅背慢慢站了起来,因为怕牵扯到伤口,所以迈步的动作显得有些奇怪。对于芷秋的话,她没做出任何回应,只沉默着垂下头,将哭得红肿的眼睛掩藏在丝丝缕缕的发丝里。
方才听她讲述时萧君颜就已经发现,她虽然伤心,但那似乎并不是因为下定决心要去结束一段亲密关系而产生的痛苦,更多是出于,女朋友对男朋友做得不到位的气愤。也就是说,初露大概率还没有想要让林泓澈滚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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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陈初露一块儿到了有妇科延时门诊的人民医院,坐在候诊区里,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走过,旁边坐着的老大爷穿着泛黄的老头背心,卡着痰的咳嗽声就没停过,旁边像是他妻子的老婆婆背了个绣着兰花的老布包,枯树皮似的手来回在里面翻找,同时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念念叨叨:“明明出门那时候放了鸡蛋进去的,咋找不着了,掉哪去了……”
前排的小婴儿恹恹地趴在妈妈的肩上,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占了小半张脸,他妈妈一手安抚着孩子,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不断地挂断又拨通,好不容易打通了,只听她语带焦急地说,“再给我转点钱吧,儿子生病了要交医药费……那些、那些生活费我花没了,就买了点包和衣服,没多买……没骗你……”
不知对面最后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她爆了句粗口,大概是没要到钱。
萧君颜被消毒水味熏得直犯头晕,不得不站起身走到侧前方的窗边透口气。医院这种地方,连窗户都只能拉开一拳的距离,她仰起头,夜色浓重的长空里浮着深灰色的云,没有一颗星星,只有路过的飞机闪着微弱的红绿光。从这个角度看,住院部所有亮起的灯光几乎都能尽收眼底,它们背后不知有多少无常的世事正在上演。
把所剩无几的芒果汁喝完,萧君颜拧紧瓶盖,打算找个垃圾桶把空瓶子扔了。堪堪从那个小婴儿面前走过时,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声哭闹起来,他妈妈被吓了一跳,一直握着的手机啪嗒掉到了地上,顺着光滑的白瓷砖一路滑到了萧君颜脚边。
“你的手机……忆、忆昔姐?”
她把手机递过去,却在看清这个女人的脸后呼吸一滞,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乔爷爷和宁奶奶的独生女、小橘子的妈妈乔忆昔。
记忆中清丽脱俗的美人如今挑染了金色的短发,双颊消瘦了不少,眉眼间依稀还能看见当年那个不管不顾和父母闹翻、扬言要去追求真爱的叛逆姑娘的影子。原本正在手忙脚乱哄孩子的女人诧异地停下了动作,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里慢慢流露出惊恐,然而,不过片刻,她就重新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神色,加之身上穿了件豹纹挂脖裙,倒真像只目露凶光的母豹子。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萧君颜蹙眉盯着她眼角的泪痣,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在乔忆昔尚且没有离经叛道的那些年岁,两个人作为邻居是经常打照面的,她长得漂亮又颇有个性,是幼年萧君颜心目中女神级别的存在,地位仅次于萧月、魔卡少女樱和巴啦啦小魔仙。
在她愣神的间隙,乔忆昔已经抱着宝宝走到一边去了,那架势应该是巴不得这个不速之客远点。萧君颜倒也不想追着她问,她承不承认自己也管不到,只是想起双鬓染霜的乔爷爷和宁奶奶,以及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小橘子,心中不免泛起了难忍的酸涩。
乔忆昔当年走得相当决绝,小橘子出生仅仅两天便被她抛下,自此她就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宁奶奶流了三天的眼泪,随后便毅然将家里和她有关的东西烧的烧、丢的丢,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等小橘子能记事了,得到的说辞也是“你爸妈早就死了”。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橘子四岁那年,不知是听哪个多嘴多舌的说了闲话,哭着跑回家问自己的爷爷奶奶,“我的爸爸妈妈没有死对不对?那为什么他们从来不回来看我呢?是不是他们不喜欢我?”
后来宁奶奶把这事说给萧君颜听,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是我没教育好女儿,才让欢欢从小就没了爸妈,造孽啊……”
小橘子的大名,叫乔永欢。
后来小橘子就不怎么主动提跟父母有关的话题了,她总是那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但凡会让爷爷奶奶伤心的事绝不会再做。只是在去年暑假,萧君颜在帮她检查语文作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张夹在册子里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不光工整,而且居然没有一个拼音,全是完整的字句,想也知道她写的时候查了多久的字典。
“妈妈,我好想你。我现在是大孩子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你的名字叫乔忆昔对吧,我学会这三个字怎么写了。”
“你见过我,可我没见过你。有人说你长得很漂亮,我像你吗?我不知道呀。”
“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要开心,你开心我也开心。”
“我爱你。”
那张便签纸皱巴巴的,遍布着泪水干透后留下的独特痕迹。只有六岁的孩子,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文字的呢?
荔枝有话说:女生们在进行性/行为的时候一定、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充分了解生理卫生知识、做好必要的措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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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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