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时候的某一天,我的发小给我梳了一个公主头,就是头发下面垂着不绑,只把头顶上面到前额的头发用个小皮筋扎起来的那种发型。我觉得特别漂亮,那一刻真有点公主的感觉。可是当天黑回去时,我妈看见了我的样子。她一下子脸就拉下来了,阴沉着脸骂道:‘谁让你把头发弄成这样的?半天不见,人不做变成鬼回来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沮丧到极点,尤其对上我妈的那双眼睛时,不止沮丧,我甚至感觉到恐慌。总之那一刻我无比害怕,我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脑子只是不停的想,我妈她会不会打我?
这是我记事里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清清楚楚的记得我妈骂的每一个字,不得忘!因为这件事带给我的除了恐慌,还有无比的羞耻。它让我觉得一个好女孩子是不能漂亮的!更不该要漂亮!
所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打扮自己。无论我多羡慕那些绑公主头、穿各式各样花裙子的同学,我却始终只穿那些颜色朴素而样子老式的上衣和裤子,始终只把头发绑一个马尾。并且还时时的提醒我自己:这才是好女孩该有的样子!只有那些不正经的女生才会整天把自己弄得花花绿绿的!”
在我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我和宋安生坐在护城河四周的一家餐厅里。他就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低迷而难过的脸,他蹙起了眉,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一会儿,他伸出了一只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四月的天,气温开始升高,他的手心有些热,他用他热热的手裹住了我却有些偏凉的手腕,还用力紧了又紧,紧得我的手腕甚至有些被他抓疼了。可对面的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就是这样,话不多,大部分时候总是沉默。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可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只能这样抓着我的手。也许他觉得这样就可以给我力量一起分担吧。
所以即使有些疼,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想要挣开他,还是这样随他握着。与他认识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个男人已经慢慢熟悉和被接受,不再像最初那样排斥了。
我抬头看着他脸上那些此起彼伏的青春痘,突然就想起了刚与他确定关系的那会儿我爸说的话,就是为着他脸上的痘。我爸特别不悦的问我:那么多人不选,为什么偏偏要选一个满脸是痘的麻子?
那时的我给我爸问得哑口无言。而在一旁的我妈看了我一眼,连忙拉住了我爸后面的继续追问。我记得我妈对我爸说,你管她选谁!她喜欢就好!但其实,像我妈这样什么都喜欢说要最好的人怎么可能女婿随便挑?怎么可能我喜欢就好?还不是因为我的病!
所以我只是笑笑,假装随意而任性的回了我爸一句:“我喜欢!”然后我就一个人上了楼,关进了屋子里。当门合上的一刹,我就用手紧紧的握住了胸口,我感到无比的难过与压抑。
其实我也并没有那么喜欢!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看似在挑,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多少挑的权利!自从十二岁那年我得病起,我就失去了随便挑人的权利。在我们这个封闭保守又世俗的小村子里,凡是四围所有知道我得病的人,我知道他们都不会让他们的儿子娶我的!这个不要我妈说,多年来在她这个最世俗功利的代表的耳濡目染下,我大概也能理解他们的这点想法了。
谁愿意让他家好好的孩子娶一个有病的姑娘呢?况且这姑娘一不是什么美人天仙,二又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我妈她就绝对不会!所以她那样看我,对我爸欲言又止。我懂她的眼神,她深深的担忧我会从此嫁不出去,而这个时候有人能接受我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我爸却不懂,还在那儿嫌弃人家。她觉得我爸真不懂事!
对,就是不懂事!从小到大,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话。无论我怎么努力去照我妈说的话去做,她总是不满意。始终不满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句话从早到晚,从以前到现在,始终伴随在我妈的嘴边,萦绕在我的耳边。简直像一句魔咒一般下在我的身上。
我要懂事听话体贴才是个好孩子,不然别人就不会喜欢我。我一直在努力,在朝我妈期望的方向去做,即使我心里万分不愿意,特别特别的压抑不开心。但即使这样,似乎她还是不满意!永远不满意!所以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选择了逃离。
可是当我离开她出来后才发现,我根本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自卑内向的我根本不敢跟任何生人主动开口说话。甚至连走过去问人家一声“老板,你们这儿招人吗”的勇气都没有!可这样哪里能有工作?而没有工作就预示着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不能独立生存。所以好几次我出来了,却很快又像只丧家犬一样灰溜溜的回去了。我妈看我的眼神就更得意而笃定了——看,我说的都是对的吧?你根本就不行!听我的话才是对的!
我偏不!我觉得那样的话我不是疯掉就会傻掉。所以思索再三,我选择了相亲。这是我唯一可选、逃离现况的最佳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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