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床上赫然躺着“萧煜临”,施子昂一骇,快步上前:
“这是什么?”
“我以为够明显了,”温榭支起身子,垂着眼睛看过去:“是萧煜临。”
“……我知道,我是问你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跟诘错同归于尽,神识都散了个干净吗?”温涯想过来扶他,看他那副颓丧的样子又收回手。
幽苏看看地上的温榭,又看看“萧煜临”,率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拉了温涯一把,向他摇摇头,又向温榭说:“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嗯……”温榭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似乎有些头痛。”
他刚把头抬起来时,众人就注意到了额间金红交纵的印记,不过他自己可能也都没有发现。
“还有尾巴……又长了一条……”
“你成为妖神,当然得是九尾,我问的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有吗?”幽苏在他前面蹲下,平视这双因刚刚承受了天劫而有些迷离的狐狸眼。
“妖神?”
温榭看上去有些迷茫。
“罢了,”幽苏叹了口气,起身对其他人说:“他现在晕得厉害,先让他睡一觉。”
听他像是在说自己,温榭半阖着眼睛,却也的确没力气再说话,不一会儿就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温涯陪在身边,见他有动作两步走上前制止:“不着急动,怎么了?”
“我好多了。萧煜临呢?”
“他不是已经……”
“我说的是他的‘身体’。”
那天他晕过去以后,幽苏留下来跟其他人解释清楚了“萧煜临”这壳子是怎么来的,也明白了为什么温榭体内的灵力会躁乱失控。
“他好得很。不过你——谁想得到,上古以来第一个妖神降世,竟然是这样虚弱的样子。父亲他们正在接待六界来为你庆贺的人,想好待会出去要怎么说了吗?”
“没打算出去,”他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你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妖神?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叔父说是因为母亲。我们生出九尾,自然有接受天劫成神的机会。”
温榭看上去也不太对这个感兴趣,没聊两句就往里面看。
温涯知道他的心思,不舍得再打击他,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识趣地找了个理由离开。
他一走,温榭就迫不及待地动身往无眠洞跑,急得连鞋子都没有穿好。
看到“萧煜临”正毫发无损地躺在石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天劫没有伤到他。
温榭坐在石床边,上半身躺在“萧煜临”身上,感受他并不存在的心跳:
“没有温度。为什么不可以把你的温度也存在这里。好冷……”
没人给他回应。
“萧煜临”双手叠放在腹间,神情安静,远看这幅两人相依的样子,只有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我会救活你的。”
“既然你曾经对我起了誓,就没道理一声不吭离开。我会让你回来,一直待在我身边。”
他固执地一遍遍重复,哪怕说出来的话那么荒唐。
无眠洞很冰很冷,以往两人在这里胡闹时,萧煜临会把他团在怀里,这样很快就能暖和起来。
可是现在他用同样的姿势把”萧煜临”抱在怀中,却只觉两人的温度越变越低。
温榭在无眠洞里睡了五天,不是他不想出来,只是实在是失去了知觉,根本分不清过去了多久。
温定淮找进来,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出去?外面有什么值得我出去的?”他笑了笑,“诘错已经被封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六界安全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出去的?”
“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不在了的人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我这不是成了妖神,活得风光、恣意得很么?”
他往“萧煜临”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不清那一眼里有几层意思,但温定淮就是察觉到了怨恨讥讽的意味。
“横竖他已经死了,往后的日子你还得好好过……”
“好好过?”温榭提高了声音,不耐烦起来:“父亲,记住了,这世上最没资格教育我爱人死后要好好活的人就是你。”
“当年我母亲过世,你把自己关在洞里几度殉情的时候怎么不说好好过?几百年来看到哥哥那张和母亲相像的脸就躲的时候怎么不说好好过?本想另造一界不跟诘错硬碰却在得知母亲之死为他所为后恨不得鱼死网破的时候怎么不说好好过!”
温定淮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说:“……是父亲多言了。”
温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萧煜临离开后浑浑噩噩这么久,头一次生出其他感觉。
他回到萧煜临身边,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眼,伏在他肩上小声嘟囔了句“对不起”。
温定淮出去了。
这一去就很久没再有人进来。
后来是温榭自己主动出了洞。
他想起当初萧煜临给的那把种子,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种。
要把它种出来的。
等萧煜临回来,他就会看到。
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温榭是个急性子,他等不了那么久,甫一种下去,就施法术催生它们。
温涯得知他出来的消息,很是欣慰,忙赶来看望他。
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时,他心底一沉。
“无眠洞寒,你一待就这么久,也不怕身体受不了。”
听到哥哥的声音,温榭难得身上有了点活气。
“外面怪没意思的,不想出来。”他说。
“没意思也得出来走走,就算只是晒晒太阳,也对身体有好处。”
温榭没说话,也没表态。
静静等了一会,见他没再继续说话后,便想要继续往里走。
温涯拦住他:“你还想回去吗?受不住寒还要折腾,你生怕自己有命活了是不是?”
他其实很少说话这么硬,这会也是恨铁不成钢。
哪成想温榭竟毫无波澜地看他一眼,拂开他搭在自己臂上的手:“哥哥,别拦着我。”
可能正是这种淡漠的态度刺激到了温涯,他焦躁起来:“你不能一直这样,迟早要面对的,难道还能永远躲在无眠洞里吗?他已经……”
“他好好的。”温榭打断他,“现在不好,以后我也会救活他。”
温涯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松开手:“救活?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接受现实?他已经死了!你还要骗自己多久?”
“死了!为了封印诘错献祭神识,连碎屑都没有留下!你分明比谁都清楚他回不来,成熟点行不行!”
这一瞬间,好像有人撕碎了他编织已久的美梦,指着碎片叫他别再自欺欺人。
是啊,献祭神识的人,怎么还有复生的可能性呢?
“他、他已经……”
温涯看他像是终于被装上发条的器械,捂着脸胸膛剧烈起伏,却也丝毫没留情,残忍地说:“已经死掉了。”
温榭终于忍不住,被哥哥拉在肩上哭到失语,良久才抖着嗓子问:
“怎么会死掉的、他明明给我发过誓……怎么、会死掉的……”
温涯没见过弟弟哭成这个样子,心揪一样酸涩:“……他不在了,但他希望你会好,否则他的死也没有意义,对不对?”
温榭从他肩上离开,微微仰头看他,眼睛鼻子都被水浸得薄红一片,昔日风情的狐狸眼此时只剩下濒临绝望的离碎。
他看着温涯,薄唇轻启,好像在问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别的谁:
“好?怎么好……”
“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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