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骤病

和洛山城内,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正聚精会神的给一只鸟喂食。金色的面具将他的面容全部遮盖住,只露出一双狭长而看似神色温柔的眼睛。

“鸟儿啊鸟儿,你有多久没见到你主人了?”男子语气轻柔,像是在对自己心爱的姑娘低语,但他喂食的那只鸟却并不能听懂,正不解风情专心致志的啃食着他手上的碎米。

男子任由鸟儿在他手上轻啄,不一会儿,身后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匆匆走进来,在男子面前跪下,男子头也不回地道:“说。”

黑衣人低头敛目,开口道:“城主,我们此前派去跟踪玉九的人,无一例外,全在天幕村内被灭口。”

被称作城主的人正是和洛山城现任城主柳扶苍,黑衣人是他贴身心腹,名为迟鸾。

柳扶苍神色如常,继续喂着鸟,仿佛在听一件与他毫无关系之事。

迟鸾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城主向来喜怒无常,他的态度也一直让人难以拿捏,若是将接下来要告知的事情说出口……

迟鸾背上湿了一片,不敢再想下去。

柳扶苍将手中食物全部喂完,方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淡淡地道:“死了便死了,也值得特地来报告吗?”

他的语气淡薄得好像不是死了几个人而是掉了几根头发。

和洛山城不收无用之人,每次执行任务,都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只有在无止境的厮杀中活下来并且走到最后的人,才会有那么一点点价值。

柳扶苍向来如此认为。

迟鸾不敢抬头,语气中有一丝迟疑:“回禀城主,属下报告是另有其事……”

柳扶苍将那块用过的手帕丢到一旁的炭火里,看着它烧成灰烬,才对跪着的迟鸾道:“有话就说。”

他周身明明全被遮挡了起来,看不见表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压。迟鸾得到许可,轻声汇报道:“属下收到探子传回的消息后连夜带人赶往了天幕村,到达村里后却发现了许多乾坤道的人。属下等人在镇中隐秘探查,找到了之前探子提到的玉九等人去过的山洞,并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经查,应是老城主无疑。”

他越说越艰难,到最后声音已几不可闻。

柳扶苍像是没听清他说的一般,他眯起眼睛,半蹲下身凑近迟鸾,轻声道:“你刚刚说,谁的尸体?”

危险的压迫感让迟鸾有些微微心慌,他不敢看柳扶苍的眼睛,只得强自镇定住心神重复了遍:“是……是老城主。”

确认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隔断了柳扶苍所有感官,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如同失去了所有知觉一般缓慢而木然地站起身,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灵魂抛弃躯壳,游离到身体之外。

多年未见的父亲死了?柳扶苍无法相信。

柳星移失踪之时,他十四岁。

那时柳星移突然开始修炼神功,整日整夜的关在房中,形容举止也越来越狂放疯癫。终于有一日,他突然失踪了,柳扶苍寻遍了城内城外每一处角落,都没有半点痕迹。

城主骤然失踪,门中弟子一时失去主心骨,门中几个威望高的堂主都虎视眈眈的觊觎着城主之位,暗香隐的白云松也非易与之辈。柳扶苍虽然从小便受柳星移影响,行为举止几乎与他如出一辙,但毕竟年龄小阅历浅,面对如此外忧内患,难免无力。

幸好有柳惊澜。他帮他杀了那些怀有异心的堂主,帮他培养心腹势力,帮他与暗香隐交涉,帮他一步一步在武林上建立起属于他柳扶苍的一席之地。他们如同兄弟,并肩走过了那段对他而言最难的日子。

当上城主后日益繁杂的事务让他渐渐无暇顾及寻找柳星移,但他仍然按照着父亲规划的那条路线在努力。他有时会想,父亲那么厉害,等他神功练成重新回来之时,自己定要给他一个他理想当中的和洛山城。

如今,他还没有完成父亲的期望,但是父亲却再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柳扶苍只觉得心中愤懑、痛苦、盛怒、委屈等等众多情绪交织于心脏的一处,让他疯狂地恨,止不住想要以刽子手的血来做祭!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那些快要喷涌而出的杀意,一遍遍回想着柳星移从小教导他的话:不要让任何情绪主导了你的思维,无情者才能无敌。

柳扶苍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这句话,努力让自己心神冷静下来,待所有感知重新回到他身体里时,他方才重新看向面前跪着的人,镇定地问:“老城主七年前就已失踪,如何会出现在天幕村?”

迟鸾不敢抬头看他,但那暗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杀气让他感到心悸。他低着头老老实实回答道:“其中缘由属下不知……但属下已将遗体带回,听候城主安排。”

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面具将柳扶苍的情绪全部封锁,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平静道:“伤口如何,何人所为?”

迟鸾如实回答道:“属下已仔细查验,确认是剑伤无疑。据此前探子回报,此次玉九一行皆是使剑,但谢家和林家两个小子没有进洞,且玉九随身似乎也并没有带剑。因此属下判断,是玉九的随从和一个叫沧江的剑客其中一人所为。”

“玉九……沧江……”柳扶苍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沧江,是不是那个被烧死的任客侠的徒弟?”

“是。”迟鸾毫不犹豫回答道。

柳扶苍半眯起狭长的眼睛,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笑。他用一种令人心悸的声音慢慢说道:“我柳扶苍有恩未必报,有仇却必定加倍还。今日杀父之仇——我记下了。”

**

连着几日夜里又是喝酒又是吹风,玉九的头风之症久违的发了作。

早晨起来时便已有些不适,勉强忍着审完了近两个月的账本,玉九已是面色发白,头冒虚汗,脑袋里是被巨石压砸着一般的疼。

他从小没少被那人丢进水里,除开自习了水性外,寒气入体,也落下了这头风的病根。虽然说,这阴寒的体质在某种程度上对他修炼至阴至寒白玉剑法也有所裨益,但纵使武功再高强,头风之下,也不过只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罢了。

如此说来,倒是坐实了“病秧子”的称号。

回房的一路上玉九都强撑着,对每一个经过的弟子点头微笑,直到进了白玉居,绷紧的身体方才稍微松懈下来。

玉九进屋时,柳惊澜正对着他平日里所写的字模仿笔迹,见他骤然回来,心头一慌,笔下也跟着一抖,原本整齐的字瞬间歪了一笔去。柳惊澜慌慌张张地抓起纸张,揉成一团藏到身后。

然而玉九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此刻脸色极差,嘴唇也略略发白,走路更是难得的不稳重,带了些摇晃之姿。柳惊澜见状赶紧丢了纸团上去扶,找到支点的玉九身子一软,头栽在柳惊澜肩上。他微弱的呼吸轻轻地喷在柳惊澜的脖颈,让他又痒又酥麻。软若无骨的身子就这样瘫在怀中,清冷的檀香味扑了一鼻,柳惊澜与他身体相贴,只觉得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起来,赶忙半扶半搂着将他放到床上。

柳惊澜给他捂好被角,见他蜷缩在一处似乎很怕冷,又关上窗子,再给他加了一床被子。

玉九过往的经历柳惊澜知道得不是很具体,但隐约也能从他断续的叙述中拼凑出一点。那时虽然他已有头疼的毛病,但远远没有到这种地步。

看着玉九拧在一起的眉头,柳惊澜心里仿佛也被拧成了一团。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这些年的空白让他不知该如何照顾他,缓解他的难受,他只好在床边蹲下,一只手抚着玉九的额发,一只手将他冰冷的手圈在掌心,轻声道:“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就在这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玉九强撑起眼皮看他,轻轻点了下头,又从被子里挪了挪手,紧紧扯住了柳惊澜的衣袖。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疼痛和晕眩将他席卷,让他再没有任何力气挣扎反抗,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像是回到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他努力朝上浮,却被一只手压着,压着,往下沉去,沉到他几乎快与深渊凝成一体。忽然,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似乎突然出现一束光,他试着睁开眼睛去看那束光的来源,却在朦胧中见到了柳惊澜的脸。于是他欣喜地伸手朝那束光抓去,就如同快要溺死之人,紧紧抱住伸过来的浮木。

玉九沉沉地昏睡了过去,柳惊澜就这样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天黑下来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是流木前来送晚膳。他在门外敲了一会儿,又将耳朵贴到门上听里面有没有动静,但回应他的只有沉寂。流木有些纳闷,扯了嗓子试着喊了声:“公子?”

尽管隔了一扇门,但声音还是分毫未减的进到了柳惊澜的耳朵。他微微皱起眉,看了看玉九,见他还在沉睡中,没有丝毫被吵到的迹象,这才稍稍放下心。

门外流木的敲门声还在持续,柳惊澜的眉头皱得越发紧。

如果一直不回应,只怕会让他起疑,但一旦他进来了看见自己,玉九现在又睡着,恐怕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久久不见应答,门外的流木疑惑地嘟囔道:“奇怪,公子白日明明回了白玉居,没有看见出去呀。难道是在剑阁?”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尚温的饭菜,犹豫了一下,又放声朝里面喊道:“公子你在里面吗?不在的话我可就进来了哦!”

见他马上要推门而入,情急之下,柳惊澜稍稍拔高了声音,伪装成玉九的声线道:“我在。你别进来,我不饿。”

他伪装出来的声线与玉九无异,流木一时没觉出异样,很认真地答道:“再不饿也得要吃饭,要不公子,我把饭菜放到院子里吧?”

柳惊澜现在只想赶紧让他走,他继续用玉九的声线应道:“嗯。放下就走吧,无事便不要来打扰了。”

流木只当玉九在练功,乖巧地答了一声“好”,小心翼翼的将饭菜放到了院中的小几上,飞速跑离了白玉居。

柳惊澜透过隐约的窗子看到他离开后,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他回到床前蹲下,见玉九仍是皱着眉沉沉的睡着,也不忍心叫醒他,便替他捂好被角,重新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cv大佬柳惊澜。过渡章,下章开启新副本-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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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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