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渊脸色惨白地坐在马上,向着山庄疾驰而去,身后血滴滴答答落了满地。风一几次欲言又止,思索再三,一咬牙打马上前,与竹渊并驾而行,低声开口道:
“少庄主,您的伤,要不还是先处理一下吧。回到庄内还有一些时日,您这身体怕是支撑不住。”
竹渊随着身下骏马前行的频率摇摇晃晃,仿佛马上就要摔倒一般,他偏过头,努力奖视线聚焦在风一脸上,略显迷茫问:“你说,她还会原谅我吗?”他眨眨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还是一头栽了下来。
风一连忙勒马落地,手指迅速搭上竹渊腕间,另一手凝气于指,连点竹渊周身几处大穴,减缓血流,而后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放入竹渊口中。
也许是不甘,也许是求生,丹药被竹渊无意识吞服,风一扶起竹渊盘膝坐着,自己一撩衣摆坐在他身后,双手贴在竹渊背后,运起内力替他化开药力。
内力在竹渊体内行走一个大周天,风一收回自己的内力,调息片刻后,将竹渊扶上马,扯着缰绳飞身上马坐在竹渊身后,牵住方才竹渊所乘骑的马匹缰绳,沉声道:“走,先找个地方修整,明日继续出发。”
身后众人齐声称“是”,又沉默无言地跟在风一身后。
风一抬头看了看天,夜幕已经沉沉降临,风一一边打马向前,一边四周环顾。前方的森林一片漆黑,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天黑的很快,一转眼功夫便已经从夕阳西下变成了明月高悬。
“便在此处歇息吧。”说着,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两根缰绳绑在一旁的树干上,扶着仍在昏迷中的竹渊下了马,靠坐在一旁。
“少庄主,得罪了。”风一口中轻声告罪,伸手解开竹渊的衣襟。
“嘶。”风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目之所及,竹渊腹部伤口血肉模糊,里衣早已黏连在伤口之上,风一小心翼翼将里衣撕开,摸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将方才撕下的里衣包在伤口上。
做完一切,他起身环顾四周。虽不曾明言,可风二三四五六,拾柴的拾柴,找水的找水,打猎的打猎,警戒的警戒,每个人都分工明确。
做完一切,几人围坐在火堆前,一人转着手中串着树枝的野鸡,一人转着手里的鱼,彼此相对无言。
良久,风二挪到风一身边,抬手撞撞身侧的风一,见他满脸疑虑转过头来,挑着眉开口问道:“之前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居然让少庄主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她分毫。”
风二自以为轻声,却不想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皆转过头来,盯着风一,满眼放光。
风一回头看了看竹渊,确认他还未苏醒,凑近几人轻声道:“那位,便是藏剑阁大小姐,楚鸢。这些日子我一直跟在少庄主身边,亲眼见证着他们二人日渐熟悉,我看得出来,其实少庄主对那姑娘定是有意,只是自己都没想清楚罢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风三转了转眼珠:“大哥,那你可知咱少庄主与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仇,明明心仪却还杀她父亲?”风三近些日子才刚上岗,此前一直在暗室,对此间内情并不知晓。
“老庄主之死你知道吧?听说就是藏剑阁主干的。少庄主身为人子,自然是要为庄主报仇。”
“这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呢。”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好笑,咱们谁人手中没染过几条人命?”
“哎,我这不是,身不由己吗。若是能选,谁想过这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说到此处,几人齐齐噤了声,只剩下火星噼里啪啦的声音。
良久,几人手中的烤鸡烤鱼散发出香气,打破了这份寂静。
“来来来,先吃东西吧。”风三招呼着兄弟们,分食了手中的鸡和鱼。
“其实,我总感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风三沉默许久后,缓慢开口。
见其他五人看向他,风三咽了口唾沫,有些挣扎着开口道:“我之前一直在暗室,几月前来了一个管事的人,他每每出现都身披黑袍,戴着斗笠,我们无人见过他的脸,可是……”风三皱眉闭眼,仔细思索着,“可是我总觉得他的身形特别像老庄主。”
风一不自觉睁大了眼,连连开口问道:“几月前,那究竟是几月前呢?”
“大概就是我上任前两三月罢。”风三思考半天,开口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如今刚过中元节,你上任不到四月,再往前两三月……”风一喃喃,“不可能啊,那个时候庄主早已经过世了。”
“大哥,我只是觉得那人身形有些像老庄主,并不确定那人是谁。”
风一压下心中的疑问,安排道:“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各自换防,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庄,少庄主的伤势拖不得。”
几人纷纷站起,拱手齐声道:“是。”
风一走到竹渊身旁静坐,却没发现竹渊有些颤动的眼睛。
终是一夜无眠。
次日,风一睁开眼第一时间便转头看向一旁的竹渊。昨日昏迷的人如今已在盘膝打坐,风一不敢打扰,便去四周巡防。
一圈回来,竹渊正举着酒囊抬头饮酒,他喝得很急,酒水顺着修长的脖子划入衣领间,转瞬即逝,喉头不断滚动,一口接着一口。直到酒囊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水。
竹渊举起酒囊在耳边晃动,抬起手随手抹去唇边的酒渍:“都好了吗?走,回庄。”他一边说,一边解下缠绕在树干之上的缰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扬长而去,其余数人忙不迭跟上。
※※※
“我不同意竹渊继位!”一名须发皆白却精神抖擞的老者,狠狠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论武义他不算上乘,论机敏他比不过长歌。既然两人都是老庄主的义子,为何不能让长歌做庄主?”他瞪着虎目,看向周围的其余人。
老者目之所及,大多都或饮茶或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唯有一人,不甘示弱回瞪了过去。
“叶长歌如何能跟竹渊比,竹渊是被竹瑾从小养大,而叶长歌不过是和暗卫们一起长大,从竹瑾心中,谁才是亲子,难道不明显吗二长老?”此人鹤发童颜,气息沉稳,只抬眸瞥了之前那二长老一眼,便敛下眼眸,向杯盏中吹了吹,轻啜一口,“年纪大了,就该多修身养性,不要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心晚节不保。”
“大长老说的是。”其余几人异口同声道。
“你、你们!”二长老伸出手指,点着面前的几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老夫不与你们这些人说,总之我不同意竹渊做庄主,哼。”言罢,他拂袖而去。
见状,并无人阻拦。
“大长老,您看,这……”在场之中一名蓝衣中年弯着腰站在大长老身旁,有些谄媚地问道,“其实我觉得二长老说的也没错,那叶长歌虽身子不好无法习武,可是智多近妖,若是他做了庄主,带领大家称霸武林也不是不可能。”
大长老并未言语,只是继续喝了一口茶,转头看着那人道:“这茶不错,你尝尝?”
“大长老……”
“若无其他事,便回吧。”大长老转回视线,伸手为自己杯中续上茶水。
“大长老!我好歹也是四长老。”蓝衣男子有些恼羞成怒。明明大家都是长老,为何他大长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却好像只是一个下人一般。
“唉。”大长老叹了一口气,示意四长老坐下,“齐路,你自己的心态从堂主变成长老了吗?老夫一直都和庄主意见不同,他想要藏剑阁那把神兵,想独步武林号令群雄。老夫却觉得,万事皆有两面,他只想着权利,可权利与责任从来都是共存的。”
“况且,那把神兵是否真实存在犹未可知,近百年来,从未听说任何有关神兵现世的传闻,也许,一切都不过是针对藏剑阁而存在的阴谋呢。世事本无正邪,所谓正邪不过是取决于人罢了。”大长老闭目,不再言语。
“大长老,大长老?”齐路见不得反应,悄声退出议事厅。
“四长老,二少请您一叙,”齐路刚一脚迈出议事厅大门,便被守在一旁的雨一拦下。
风雨山庄风雨两队,竹渊携风队,叶长歌持雨队。
齐路的诧异转瞬即逝,只点了点头便跟在雨一身后七拐八拐,雨一推开房门站在门口:“四长老,您请,二少在屋内等您。”
齐路点头示意而后一步迈入房间,房门这身后轰然关拢。屋内十分昏暗,还夹杂这丝丝缕缕的雾气。
“咳咳,多谢四长老赏脸。”叶长歌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齐路正欲入内,却被屏风上的图案抓住了眼眸。
那是一扇色调并不十分鲜艳的屏风,屏风上画着一个人影,周围满是泥土,仿佛陷入什么挣扎之中,不得而出,之后却又分化成为了两个人影,杀遍了天地间一切,万物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齐路怔怔地看着那扇屏风,仿佛有无形的杀气迎面扑来,他猛地后退了一步,方才脱离先前那种神乎其神的状态。
却不曾看见屏风后,懒人靠上的叶长歌,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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