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天功夫,整个苏州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汪家的事情,汪府下人出行时只觉得走到哪里都有如芒刺在背,可当他们回头望去时,又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
“哎,你听说了吗?”一个麻布粗衣的男人和身旁的另一个男人打招呼。
“什么?你是说汪家的事吗?”那个卷着袖子正在干活的男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挤眉弄眼答道。
“可不是,谁能想到汪家表面上都是读书人,背地里竟然干这种事呢。”
“是呀,听说东口杀鱼的,昨日里从鱼塘里捞起来的鱼,剖开肚子里面有个布条,上面写着‘汪家缺德,见利忘义,与匪勾结,害我柳家’之类的话呢。”男人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
“还有今早,周猎户出城的时候看见门口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了几个字,鲜红鲜红的,像血一样。写得啥来着?”汉子摸摸头,有些想不起来。
“嗨,不知道啊,写得文绉绉的,我们哪能记得住啊。”
“话说你们看没看着,告示栏上贴满了汪家干得好事。说是汪家与柳家的亲家——晋州的魏家勾结,趁柳家举家上香之时,买通山上的山匪,将他们全家都杀了。啧啧,全家几十口人呢,连下人都没放过,一把火全烧了,真是太狠了。”
楚鸢四人正坐在城中的一家茶馆,厢房的窗户底下就是苏州城最热闹的集市。他们坐在床边,听着底下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几位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即便楼下的人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对他们来说,依然是清晰可闻。
“周兄,真不愧是瑶琰阁啊,传起谣言来可真是一把好手。”楚鸢对周景生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
“……虽然你是在夸我,但我莫名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啊,阿鸢。你是不是在嘲讽我?”周景生手中握着茶杯把玩,勾了勾唇角,笑骂道。
“岂敢岂敢。”楚鸢连忙讨饶,低头拱手做抱歉状,“如今计划顺利,全赖周兄大力相助啊。这谣言发酵到明日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我们尽快动手,避免夜长梦多。”
说起正事,几人都正襟危坐起来。
冰河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眼下汪家大概知道苏州城中有些针对他们的事情,但是可能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趁着他们将大部分心思花在寻找流言的幕后凶手身上时,我们攻其不备,先将那些读书人救出来再说。”
木云归接着道:“没错,我认为最好是在白日直接攻进去,越是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看见,汪家就越是无法狡辩。如此一来,不论是百姓们也好,江湖中人也罢,都会先入为主认为这些‘罪己书’上写得全都是真话。到时,只怕是汪家百口莫辩。”
“好,那我明日安排些学子们上门打头阵。毕竟,在普通百姓眼中,读书人所言的可信度可比我们这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高得多。”
四人沟通好后续的计划,举杯齐齐在空中相碰,以茶代酒,愿明日行动一切顺利。碰杯之后,几人分散开来。周景生去了瑶琰阁的分部,仔细商讨明日的细节,力求真实;冰河去了汪府,监视那些黑衣人,尽可能确认他们的身份,虽然他们都猜测应该是风雨山庄;楚鸢和木云归便去了集市逛逛,毕竟消息都来源于市井。
两个长得漂亮姑娘一出现在集市上,就聚拢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两人美得各有千秋。
“姑娘,看看吧,这发簪多配你们呀。”
“姑娘,你看我这的玉佩,这可都是上好的羊脂玉啊,雕工细腻,出自名家之手。”
大约是两人身上的打扮看着就是非富即贵,且今日楚鸢出门并未持剑,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结伴出游的大家闺秀。这,不就是推销自家货品的好时机吗?
楚鸢和木云归一路走走看看,倒也买了一些平日里不常见的小玩意。
“云归,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会吧,眼下这日头太大,我有些累了。”楚鸢抬起手,扯着宽大的袖子遮在脸侧,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木云归看着楚鸢有些发白的脸,拉着她便往街边的铺子走去。一进门,楚鸢就松了一口气,掌柜十分有眼力见地端上两杯凉茶。
凉茶下肚,方才还火辣辣只觉得有些冒烟的嗓子被滋润后,楚鸢舒服地喟叹一声。待她反应过来,捂着嘴红了脸。
木云归拍拍楚鸢的肩头,轻声安慰,转头对着掌柜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们很少独自出门,今日逛得有些累了,借贵店休息片刻。”
楚鸢配合的表现出一副头晕难受的样子,靠在木云归肩头。
“这位姑娘说得这叫什么话,我们开店做生意,谁人上门皆是客,可不是只有买东西的才叫客啊。”掌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如姑娘到屏风后休息?”
两人随着掌柜走到屏风后,楚鸢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位置很不错,外面的人看不见她们,她们却能将外面来往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二人坐在一处聊着近几日大街小巷的传闻,也不曾刻意压低声音,扮演着两个难得出门,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大家小姐。
“二位姑娘,这谣言不可轻信呐。”掌柜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论,“都说是汪家买通了山贼,可是否有人想过,当年汪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一无权,二无势,三无财,他们凭什么去和山贼谈条件呢?”
屏风后的两人沉默了半晌:“不知掌柜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掌柜绕到屏风后,坐在桌边,轻声道:“当年我亲眼见过,有一些江湖人和汪家那个家主走在一起。那会虽然汪家没什么名声,但凑巧我和他们是邻居,曾见过好几次那些江湖人避开人偷偷进入汪家。”
“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掌柜对汪家嗤之以鼻,好像十分看不上他们的作为。
楚鸢和木云归看了彼此一眼,看来这掌柜比她们以为的,知道更多内情啊。是的,她们今日来这集市就是为了找这个掌柜套套话,却不想竟如此顺利。
“哎,我曾经是柳家铺子里的掌柜,柳家人待人真诚、谦逊有礼,从不会因为他们家大业大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只要你有能力,就能得到他们的尊重。当时我在他们的铺子里,月钱可高了。”掌柜一脸怀念,由此可见,这老东家是真真的好,不然怎会让人在这么多年之后,提起他们依旧是这般敬重呢。
“掌柜,听说当年柳家小姐嫁人之后就和夫婿离开了江南?”
“是啊,当年柳家小姐名动江南,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柳小姐不光人长得好看,学识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当年那可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其中不乏一些家底殷实的大家族。”
“可是,谁也没想到,柳小姐竟然看上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铁了心非要下嫁。柳家二老没办法,又心疼女儿,便把自家造纸之术交给了女婿。没想到啊,不久之后全家都遭了难,就剩一个小公子。”掌柜说起往事,唏嘘不已。
“可是,我听说当时有一位姑娘在柳府门前跪了两日?那位是何人?”
掌柜摇摇头:“此事我也知道,当时我还在门前见过她,可是她的样貌……”掌柜细细回想,“那样貌不似柳家人啊。柳家从没有什么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因此府内几个主子大家基本上都认识,那位姑娘我确实是从没见过。”
“掌柜的,你这锦缎怎么卖呀?”屏风外传来问询的声音。
“来了来了,客官稍等。”掌柜转头向楚鸢二人点头致意,便走了出去。
待掌柜离去后不久,楚鸢二人留下一小块碎银,也离开了布庄。若是依照掌柜的说法,其实也无法确认那女子的身份。而晋州那头,虽然楚鸢已让冰河派人前去打探,可毕竟时日已久,除非灵犀亲口承认,否则也无法真正确认她的身份。
不过,不论她究竟是不是柳家女,必定与柳家有深厚的关联。瑶琰阁已经探听过了,也画了灵犀的画像,确认了她就是当年那个跪在柳府门前后来又不见的姑娘。
今日又得知了一些有关汪家之事,更能佐证当年汪家背后还有别人,否则就凭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买通山贼无异于羊入虎口,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或许,连那所谓的山贼都是假的,很有可能就是由那些江湖人假扮。看来,想要知道那些江湖人的身份,就看冰河能否有所收获了。
楚鸢有种玄之又玄的预感,如今正在汪府中的人,一定就是当年那幕后之人。以汪家连往来书信都留存的谨慎模样,势必不会在已经有他人把柄的前提下,再去招惹另一群人。扮演好听话有用的棋子,方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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