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得直接,甚至带着点批评的意味,但顾临渊并没有流露出不悦,反而微微颔首。“你说得对。贸然行动不可取。”他转向枭,“枭,制定一个详细的接触方案,评估所有可能的风险和应对策略。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中立地点,以及万无一失的撤离保障。”
“明白。”枭干脆利落地应下,“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拿出初步方案。”他顿了顿,看向渡川,“渡队长的伤势,恐怕无法参与直接行动。”
“我知道。”渡川有些不甘,但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腿和缠着绷带的肩膀,不得不承认现实,“但我需要知道所有细节。就算我动不了,脑子还能用。”
顾临渊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认可的情绪。“可以。方案确定后,会向你同步。”
枭离开后,房间内又只剩下两人。渡川看着顾临渊,忽然问道:“你好像并不完全信任‘深渊’?”
顾临渊抬眼看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信任需要建立在共同利益和可控风险之上。‘深渊’有他们的目的,与我的目标有交集,但并非完全一致。”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渡川追问,“摧毁‘神谕’?找到你的过去?还是……别的什么?”
顾临渊沉默了很久,久到渡川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渡川准备放弃时,他听到顾临渊用一种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以及,像我这样的存在,究竟该如何……结束。”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渡川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他从未听过顾临渊用如此……近乎迷茫的语气说话。结束?这个词听起来充满了不祥的意味。他想问清楚,但顾临渊已经站起身,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疏离。
“你休息吧。我去看看破解的进展。”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渡川独自躺在病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心中波澜起伏。顾临渊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回荡。他意识到,这场斗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深邃,它不仅关乎正义与罪恶,更关乎存在与终结。而他,似乎已经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场关于“存在”本身的风暴中心。
接下来的两天,安全屋内的气氛紧张而忙碌。枭的团队进进出出,不断带来外界的情报和分析进展。硬盘的破解工作取得了突破,外层加密被成功剥离,露出了核心数据区,但更复杂的锁还在后面。针对“夜莺”的接触方案也初步形成,涉及几个风险等级不同的选项。
渡川虽然行动不便,但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在方案讨论中提出了几个关键的风险点,得到了枭的重视和采纳。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伤号或被蒙在鼓里的棋子,而是真正开始参与到这场隐秘战争的决策层中。这种参与感,稍稍缓解了他因伤被困的焦躁。
同时,他与顾临渊之间的那种微妙隔阂,似乎也在这种共同面对压力的环境下,悄然融化了一点点。他们依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偶尔的眼神交汇中,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默契。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枭收到最新情报,“神谕”相关的那几家空壳公司,近期有数名核心成员突然消失,同时有一批特殊的医疗设备和化学原料通过非法渠道运入了市内。种种迹象表明,对方的确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天深夜,渡川被伤口的钝痛惊醒,发现顾临渊并不在房间内。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头,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压低的争论声,是顾临渊和枭。
“……太冒险了!成功率不足三成!一旦失败,你会暴露,所有努力前功尽弃!”这是枭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
“这是最快的方法。”顾临渊的声音依旧冷静,但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摇篮’必须被找到,在‘净化’开始之前。”
“可是……”
“没有可是。按计划准备吧。”顾临渊打断了他。
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枭离开了。接着,渡川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顾临渊走了进来,看到渡川醒着,他愣了一下。
“你们在吵什么?”渡川直接问道,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临渊走到床边,月光透过门缝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我们决定启动与‘夜莺’的接触程序。选择了一个风险较高的方案,由我亲自去。”
渡川的心猛地一紧。“高风险?多高?”
“地点定在明天晚上,城南废弃的观星台。那里信号屏蔽严重,便于隐藏,也便于……设伏。”顾临渊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夜莺’指定要见我本人。”
“这明显是陷阱!”渡川急道,“你不能去!”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取得突破的机会。”顾临渊看着他,“渡川,有些风险,必须有人去承担。”
“那我呢?”渡川盯着他,“我的腿很快就能恢复!等我几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顾临渊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你的任务是在这里好好养伤。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枭会负责把你安全送出去。后续的事情,‘深渊’会接手。”
“顾临渊!”渡川低吼出声,伤口因激动而阵阵作痛,“你他妈又想把老子推开?!你忘了在灯塔答应过我什么?!”
顾临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避开渡川灼热的目光,良久,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我没忘。但正因为没忘,我才更不能让你去。”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望着渡川,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决绝,有担忧,甚至有一丝……不舍。
“渡川,这次不一样。面对的可能是‘神谕’最核心的力量,甚至是……‘ξ’的真相。那是我必须独自面对的深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你是我唯一的……岸。我不能让你也陷进来。”
说完,他不等渡川再开口,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将渡川和他未说出口的愤怒、担忧和无力感,一同锁在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渡川死死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次次被保护,一次次被排除在真正的危险之外。而这一次,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如果让顾临渊独自前往,他可能真的会失去他。
他必须做点什么。无论如何。
(第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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