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谷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基地的灯光大多已熄灭，只有几盏应急灯在雾气中晕开模糊的光晕，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渡川和顾临渊已经做好了准备。两人换上了特制的深色作战服，面料柔软且具有一定的防护和隐蔽性能。顾临渊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但眼神清明冷静，如同淬炼过的寒铁。渡川站在他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枭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打了个手势。没有言语，两人立刻跟上。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几分紧张感。他们被带往一条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应急通道，沉重的金属门滑开，露出后面通往山腹的升降梯。
升降梯下行时带来的失重感让顾临渊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指尖微微收紧。渡川立刻察觉，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用肩膀轻轻抵住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顾临渊没有拒绝，甚至微微向他靠了靠，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体温和力量。
升降梯抵达山腹深处的秘密站台，一辆经过伪装的、线条流畅的黑色悬浮车静候在此。车辆内部经过特殊改造，座椅符合人体工学且具备减震功能，医疗监测设备一应俱全。枭亲自驾驶，另外两名全副武装的“深渊”队员坐在前排。
“路线已加密，我们会绕行几个预设节点以干扰可能的追踪。全程保持静默。”枭的声音透过车内通讯系统传来，冷静而简短。
车辆悄无声息地滑出站台，汇入山间的黑暗。车窗玻璃是单向的，车内只能看到外面模糊飞速后退的山影和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车内灯光调得很暗，只有仪器面板发出幽微的光芒。
渡川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顾临渊身上。尽管车辆平稳，但高速行驶和偶尔的转弯依旧会带来细微的晃动。他注意到顾临渊闭着眼睛，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呼吸比平时稍显急促，显然在忍受着不适。信息素核心的脆弱使得这种颠簸对他而言是一种负担。
渡川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覆在顾临渊放在腿上的手背上。顾临渊的手指冰凉。感受到触碰，顾临渊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抽回手，反而极其轻微地翻转手腕，让两人的手掌贴合得更紧密些。这个细微的回应让渡川心中一定，指尖微微用力，包裹住那只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辆运行的低沉嗡鸣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在这封闭移动的空间里，在未知的前路和潜在的威胁下，这种无声的依靠显得格外珍贵。渡川甚至能透过相贴的皮肤，隐约感受到顾临渊体内信息素那种不稳定的、细微的波动，像风中残烛，让他揪心不已。
行程过半，车辆驶入一段废弃多年的地下磁悬浮管道，周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车头灯切开厚重的虚无。绝对的黑暗放大了感官，渡川能更清晰地听到顾临渊的呼吸，感受到他指尖偶尔无意识的轻颤。
“还好吗？”渡川忍不住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问道。
顾临渊缓缓睁开眼，在仪器微光的映照下，浅色的瞳孔仿佛自带荧光。他侧头看向渡川，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没事。”
他的目光在渡川担忧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极轻地反手握了渡川一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别担心。”他补充道，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这三个字像羽毛般拂过度川的心尖，让他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几小时后，车辆开始减速，最终平稳停下。枭的声音再次响起：“抵达中转站。换乘飞行器，十分钟后出发。”
车门滑开，一股带着咸腥味的冷风灌入。他们似乎位于一个临海的隐蔽洞穴内，眼前是一架小型垂直起降飞行器，旋翼已经开始缓慢旋转。
转移过程迅速而安静。登上飞行器后，顾临渊似乎终于支撑不住，在座椅上陷入了一种半昏睡的状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渡川向枭要来了毛毯，小心地盖在他身上，调整座椅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手指拂过他冰凉的额角，眼底是化不开的心疼。
飞行器升空，穿过云层，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磷光的黑色海洋。渡川看着窗外浩瀚的星空，又看向身边蜷缩在毛毯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对未知前路的忧虑，有对“暗网”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决心。
无论“零点”基地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无论“暗网”有何种阴谋，他都会守在顾临渊身边。这份刚刚确认、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味的情感，在危机的催化下，变得愈发坚韧。
飞行器划破夜空，向着远方的安全点飞去。而在他们身后，无尽的暗夜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悄然注视着他们的轨迹。
（第六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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