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片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区域，海水中的异常感就越是强烈。水温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冰冷刺骨，时而滚烫如沸；水压也呈现出混乱的波动，仿佛整个海洋都在某种巨大力量的牵引下痛苦地痉挛。探照灯的光线被严重扭曲、散射，视野中充满了诡异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光影。强大的能量干扰让装甲的通讯频道里充满了刺耳的杂音，甚至连生命维持系统的读数都开始出现跳跃。
“能量场强度超出预估百分之三百，”“深寒”装甲内，顾临渊的声音透过严重干扰的频道断断续续传来，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常规物理法则在这里正在失效……小心，前方有强烈的生物信号反应，不是已知的深海物种。”
渡川操控着“怒涛”装甲，将探照灯功率调到最大，两道惨白的光柱艰难地刺破前方浓得化不开的幽绿黑暗。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再是荒芜的海底，而是仿佛进入了某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巢穴内部。四周的“岩壁”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类似肌肉纤维般的质感，还在微微搏动。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索般的生物组织从“墙壁”上延伸出来，纵横交错，里面流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粘稠液体。这些“血管”汇聚向视野的尽头，那里是一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幽绿色光团——那就是“归墟之眼”的能量核心。
而在这些搏动的“血管”和“肉壁”之间，密密麻麻地悬浮、爬行、游弋着难以名状的生物。它们有的像是多种深海生物的扭曲融合体，有的则完全是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形态，身上镶嵌着发出红光的机械部件，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恶意，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梦魇。它们是“暗网”用生物技术与机械改造结合的产物，是“归墟”最忠诚的守卫。
“我们被发现了。”顾临渊的声音陡然收紧。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怪物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通过水波震动传来），从四面八方朝着两人猛扑过来！它们的速度奇快，利爪和口器闪烁着寒光，瞬间将周围的海水搅动得如同沸腾一般！
“迎战！我开路，你寻找弱点！”渡川怒吼一声，“怒涛”装甲背后的推进器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庞大的机身如同狂暴的巨兽，主动冲向了怪物最密集的区域！右臂的高频粒子振动刃划出死亡的弧线，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机械零件四溅。左臂的腕部鱼雷连续发射，在怪物群中炸开一团团致命的火光。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怪物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它们悍不畏死，利用对环境的熟悉，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发动攻击。锋利的爪子划过“怒涛”的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带有强酸的口器试图腐蚀装甲接缝；更有一些能够发射能量射线的个体，在远处进行骚扰射击。
渡川将“怒涛”的性能发挥到极致，如同磐石般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击，为顾临渊撑开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他的每一次挥砍、每一次冲撞都势大力沉，充满了一种暴烈到极致的力量美。但怪物的攻击太过密集，装甲的损伤警报开始不断响起，左肩之前被□□炸伤的部位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左侧三点钟方向，那个发出最强能量波动的节点，可能是控制这些生物的中枢神经节！”顾临渊的声音在激烈的战斗间隙传来，精准而迅速。他并没有参与直接的肉搏，而是如同幽灵般在战场边缘高速移动，“深寒”装甲的机动性被发挥到极致，躲避着攻击，同时传感器全开，冷静地分析着整个战场的能量流动和怪物的行为模式，寻找着关键的破绽。
“明白！”渡川毫不犹豫，立刻调整方向，朝着顾临渊指示的位置猛冲过去！凡是阻挡在前的怪物，都被他狂暴地撕碎！然而，越靠近那个节点，怪物的抵抗就越是疯狂，几乎是用身体堆砌成墙壁来阻挡他。
“掩护我！”渡川大吼。
“收到！”顾临渊回应。下一刻，“深寒”装甲背部射出数枚特殊的干扰弹，这些干扰弹并没有爆炸，而是释放出强烈的、针对生物感知的信息素迷雾和针对机械单位的电磁脉冲。瞬间，扑向渡川的怪物群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僵直和混乱！
“就是现在！”
渡川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怒涛”装甲背后的推进器过载喷射，速度飙升到极限，如同撕裂黑暗的流星，硬生生撞开了怪物的包围，高频粒子振动刃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刺入了那个不断搏动的、如同巨大肉瘤般的神经节！
“噗——！”
一种类似气球破裂的沉闷声响在水中扩散开来。被刺中的神经节剧烈抽搐，幽绿的光芒急速闪烁，然后猛地黯淡下去。周围那些疯狂的怪物如同被切断了提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住，然后纷纷失去了活力，缓缓沉向黑暗的深渊。
短暂的寂静降临，只有“怒涛”装甲沉重的喘息声（通过内部循环系统放大）和远处能量核心低沉的搏动声。
“解决了……”渡川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看向顾临渊，“你没事吧？”
“深寒”装甲灵巧地避开一具下沉的怪物尸体，来到他身边。“轻微擦伤，能量消耗百分之四十。”顾临渊快速汇报，但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那个巨大的能量核心，“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归墟’的能量场正在加速收缩，核心的稳定性在下降，它在……准备最后的爆发。”
渡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那个巨大的幽绿色光团搏动得越来越快，光芒也变得越来越刺眼，仿佛一个即将爆炸的超新星。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
“能找到弱点吗？‘静默场’发生器准备启动！”渡川急切地问道。
顾临渊没有回答，他操控“深寒”装甲，将所有的传感器功率集中对准能量核心，面罩下的眉头紧紧皱起，数据流在他眼中疯狂闪烁。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响起：
“结构比预想的更复杂……能量流动毫无规律，像是……活的一样。常规的‘静默场’频率可能无法有效干扰，甚至可能……加速它的不稳定！”
“那怎么办？！”渡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临渊沉默了片刻，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毁灭的幽绿。突然，他猛地转头，看向渡川，眼神锐利得惊人。
“有一个办法……但极其危险。”他的语速极快，“这个能量场的核心，似乎对特定的信息素波动有反应……尤其是……‘ξ原型体’的信息素特征。它像是在……‘呼唤’我。”
渡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你是说……用你作为诱饵？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唯一可能靠近核心、并将‘静默场’直接植入其内部结构的机会！”顾临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否则，等它完全爆发，一切都晚了！”
“可是你会……”渡川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不会让它得逞的。”顾临渊打断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渡川，“但需要你……在我吸引它注意力的瞬间，用‘怒涛’的全部力量，护送‘静默场’发生器突破最后的能量屏障，抵达核心表面！时机只有一次，你必须精准无误！”
渡川看着顾临渊那双决绝的眼睛，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选择。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但看着远处那越来越不稳定的、即将吞噬一切的毁灭之光，他狠狠地一咬牙。
“……好！我答应你！”渡川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但你给我听好了，顾临渊！你要是敢……你要是敢消失，我追到地狱尽头也要把你抓回来！”
顾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决绝，有信任，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无法言说的眷恋。
“准备行动。”他没有回应那个近乎诅咒的誓言，只是冷静地下达了指令。
“深寒”装甲开始调整姿态，面罩下的顾临渊，缓缓地、彻底地放开了对自身信息素核心的所有压制。一股独特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灯塔，以他为中心，向着那个狂暴的能量核心扩散而去。
仿佛感受到了这“呼唤”，整个“归墟之眼”猛地一震！幽绿色的光芒骤然暴涨，所有的能量流像是发现了猎物的毒蛇，疯狂地向着顾临渊的方向汇聚而来！毁灭的气息，瞬间达到了顶点！
“就是现在！渡川！”顾临渊在频道中厉声喝道！
“吼——！”
渡川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怒涛”装甲背后的推进器喷射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庞大的机体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蓝色闪电，承载着两人最后的希望，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死亡的幽绿！
最终的对决，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第七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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