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落了又生，蝉鸣渐起，夏意已浓。距离那场席卷全球暗面、几乎颠覆秩序的“归墟”事件，已悄然过去半年。
市局刑警支队副队长办公室内，渡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上，有些出神。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光线下闪烁着沉稳的光芒。
他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连最顽固的阴雨天骨痛也已消失无踪。半年的休养与恢复性训练，让他恢复了巅峰时期的体魄，甚至因经历了极致的淬炼，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深沉的锐利与内敛的力量感。桌上摊开的是一起跨国走私集团的情报卷宗，案件复杂，线索盘根错节，但他处理起来已是得心应手。
生活似乎回归了正轨。上班、办案、下班，偶尔和队里那帮小子聚餐喝酒，听着他们插科打诨，感受着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平静。只是，他身边那个固定的位置，始终空着。
所有人都以为顾临渊顾问在那次联合行动中重伤不治，已秘密安葬。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道，那位曾惊艳了整个系统又迅速如流星般消逝的天才顾问，如今正躺在某个绝对保密的高级疗养院里，进行着漫长而艰难的恢复。
“渡队，”周锐推门进来，递上一份新鲜出炉的尸检报告，“码头那具无名尸的毒理分析出来了，是一种新型神经毒素，来源不明，和之前几起失踪案受害者体内的残留物成分高度吻合。”
渡川掐灭烟头，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专业术语，眉头微微蹙起。这种毒素极其罕见，作用机制诡异，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半年来，表面风平浪静，但水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神谕”和“暗网”的覆灭，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新的势力在阴影下蠢蠢欲动，一些以往被掩盖的、更黑暗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加大排查力度，重点筛查近半年所有入境的可疑人员，特别是与境外生物科技公司有牵扯的。”渡川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明白！”周锐应声，转身离去。
办公室重归安静。渡川拿起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解锁，背景是一张照片——疗养院花园里，顾临渊穿着宽松的白色病服，坐在长椅上，侧头望着远处，阳光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长睫低垂，神情是难得的宁静。那是他上周探望时偷偷拍下的。
顾临渊的恢复情况，远比外界想象的还要缓慢和艰难。信息素核心的彻底枯竭，几乎摧毁了他的生理根基。这半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需要在特制的生命维持舱中度过，依靠“深渊”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勉强维系着生机，对外界的感知时断时续，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渡川每周有固定的探视时间，每次去，都只能静静地在舱外守着他，看着他消瘦的睡颜，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
枭偶尔会传来一些关于顾临渊身体指标细微好转的消息，但更多的是关于外部局势的隐忧。有证据表明，“暗网”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派系林立， “归墟”计划的失败虽然重创了其主导派系，但一些潜伏更深、理念更极端的残余势力，很可能并未伤筋动骨，甚至可能趁乱攫取了部分核心技术与资源。那个新型神经毒素，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渡川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烦躁与担忧。他必须稳住，市局需要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更需要他去对付。而顾临渊……他相信他一定能挺过来。他们一起从地狱爬回来了，没有什么能再把他们分开。
与此同时，远在郊区山腹深处那座与世隔绝的顶级疗养院内。
无菌监护室内光线柔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顾临渊安静地躺在透明的生命维持舱中，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各种纤细的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输送着营养和药物，监测着最细微的生命波动。
突然，他搭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紧接着，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挣扎着想要睁开。
监测屏幕上的脑波曲线出现了一阵轻微的、异常活跃的波动。
一段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意识深处：
……无尽的黑暗……粘稠的窒息感……
……冰冷的金属触感……绝望的嘶吼（不是他的声音）……
……一双充满疯狂与贪婪的眼睛，隔着观察窗死死地盯着他……
……一个冰冷的、带着回音的编号：“……Zero……Ω……”*
……剧烈的爆炸……刺目的白光……
“呃……”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的呻吟从顾临渊唇边逸出。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浅色的瞳孔在瞬间的失焦后，骤然收缩！那里面不再是往常的平静或虚弱，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困惑，以及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警惕！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监测仪器立刻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顾先生！”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进来。
顾临渊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可怕的幻象之中。Ω？那是什么？那些画面……是“摇篮”的记忆？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苍白纤细、布满针孔的手腕，一股巨大的、莫名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渡川……他想见渡川。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监护室外，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急切。
新的风暴，似乎已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酝酿。而刚刚从深渊归来的两人，尚未不及喘息，便即将被卷入另一场更加诡异莫测的迷雾之中。
（第七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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