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誉跟在柳凤身后,往城东的千金阁去。
“这不太合适吧?”薛誉在后头叨叨。
柳凤停下脚步,像见了鬼一样回头问道:“你不想去?”
“这样的地方我薛誉怎可能想去。”
“你以前没去过?”
薛誉猛地摇头,“自然没去过!”
柳凤啧啧称奇。
新鲜,让我见到个活的正人君子。
“你若是不想去,先回府吧。”
“不行!你一人去有危险。”
“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柳凤有些不耐烦。
查个案子这也不合适那也不行,这人就合适关在家里当个家庭煮夫。
“我能有什么危险?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男子装扮,你做你的正人君子,我当我的风流俊俏公子。”
“万一……”
柳凤抬手打断了他,“那你就跟着我去,别叨叨。”
“可……”
“薛誉!给我闭嘴,不愿意去就给我滚回魏府,真担心我危险就跟着别说话!能做到吗?”
薛誉咽了咽口水,闭嘴点点头。
两刻钟后,二人终于走到了千金阁的门口。
从外头看,似乎就是个普通的食肆。
往里走,有伙计相迎,“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柳凤笑笑,朝伙计使了个眼神,“这普通食材可入不了我眼,自然是想吃些不一样的。”
“小店哪有什么不一样的,菜品都在这牌子上了。”
柳凤凑到伙计耳边低语,“我呀,想吃点新鲜的。听人说,这儿有雏鸡吃。”
伙计了然,“好说,好说。请二位客官跟我走。”
穿过食肆大堂,到了后院,又走了一盏茶,只见一道小门映入眼帘。
小门打开,里头豁然开朗。
虽然是白日,但里头莺莺燕燕的声音不绝于耳。
浓郁的脂粉香飘进柳凤的鼻腔,她捏了捏鼻子,嘟囔道:“有点香过头了。”
迎客的女子见二人衣着朴素,瞟了两眼不太待见。
“两位爷,我们千金阁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看不起谁呢?
柳凤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在那人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没?你说我们消费得起吗?”
那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一见荷包,心花怒放,“哎哟!我有眼不识泰山,二位请进。”
柳凤和薛誉被带至一间包厢,薛誉问道:“那不是你的荷包吗?为何他们见了态度大变?”
柳凤“哦”了一声,“忘记和你说了。我应该是临州府人,这荷包说是来自临州府,用的丝线、绸缎价值不菲,应当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
薛誉的心突突狂跳起来。
柳凤她……也来自临州?
或许,是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让他二人相遇相识?
柳凤未察觉薛誉的异样,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待客的老鸨说道:“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小娘子给我叫来!”
老鸨陆陆续续带来了七八个,可柳凤不是身材不满意就是脸蛋不满意。
“我可是听说千金阁在华岩是出了名的,怎么?就这么几个不入眼的小娘子?做什么生意啊?走了走了,真是钱没处花,还是临州好。”
说罢,起身作势要走。
老鸨眼珠子一转,“诶!别啊两位公子。还有一位,只是人家昨日偶感风寒,在屋里休息呢。我这不是怕传染给二位吗?”
“风寒?无论哪个小娘子病了我听着都心疼。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让她受的寒?可有看大夫?好些了吗?”
老鸨笑着说,“看了看了,昨夜大夫来诊脉,开了些药,吃了便睡下了。我们千金阁,可不是黑煤窑,这些小娘子可金贵得很,生病了整夜都有人伺候着呢,今日想是好些了,二位公子若是不介意,随我去看看?”
柳凤一听,看来是真的病了,整夜都有人看着应当没有作案时间。
她拉着薛誉跟在老鸨身后走,“看看,看看。风寒怕什么?让本公子给她暖暖。”
薛誉震惊地看着柳凤,低声问道:“你哪里学来的这些污言秽语?”
柳凤揪了揪薛誉的手臂,“别提了,我自己都快吐了。”
二人跟着老鸨到了屋门口。
老鸨问道:“两位一起……小娘子还在病中恐怕是吃不消啊,不如另一位再挑挑?”
柳凤瞳孔地震,两位一起……
玩这么花?
“无妨无妨,我二人先看看。”
老鸨连连称是,屏退其他人,将屋门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
屋中光线有些黯淡,柳凤适应了一会儿,见右手边有一处纱帘动了动,从里头走出一位病美人。
她虽涂了口脂,扫上了腮红,但病怏怏的感觉掩盖不了。
“小女子玲儿,两位客官里边请。”
柳凤和薛誉对视了一眼,跟上。
玲儿很有敬业精神,先是给二人倒上了香茶,又倚靠着薛誉坐下,一手执杯一手玉指捏着一颗紫红的葡萄,欲喂给薛誉。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薛誉屁股一直往旁边挪,但就是甩不脱。
他眼神示意柳凤救救自己,柳凤嘴角一抽,憋笑憋得很辛苦。
还是不至于见死不救,柳凤对玲儿招招手,“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小娘子见谅。来,来我这儿。”
玲儿娇俏地起身,扭着腰肢朝柳凤走去。
温香软玉,一口香茶,一口瓜果。
柳凤眯着眼叹了口气,连自己一个女子都想要醉倒温柔乡。
但还是正事要紧。
柳凤换下吊儿郎当的表情,猛地揽过玲儿的腰肢,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米先理是你的常客?”
玲儿一惊,“你们是谁?”
“这你就别管了。”
“我告诉你们,若是敢动我,米公子定饶不了你们!”
看来这里还没人知道米先理已经死了。
柳凤将玲儿手中葡萄拿过,放入口中,“饶不了我们?他还能诈尸不成?”
“诈尸?你……你什么意思?”
“米先理今晨被发现死于家中。”
手中杯盏落地,打得粉碎,“死了?不,不,怎么会这样?我才二十出头,我不想与小蝶一样。”
柳凤眼神一凛,“小蝶是谁?她怎么了?”
玲儿不愿说,她表情愤恨,“你们究竟是谁?”
薛誉从衣袖中摸出魏天给的牌匾,“奉命查案。”
玲儿紧缩的双肩颓然一垂,认命地说道:“刘振你们知晓吗?刘振死的那晚,本该是小蝶去服侍,可她突然腹部疼痛难忍,便作罢。结果当夜,就传来了刘振死亡的消息。再后来,听说接触此案的人都陆续出了事儿,县里变得冷冷清清,来千金阁的人都少了许多。妈妈为此说她不吉利,将她雪藏了。”
“我怎的也如此倒霉?不行,我要去求求妈妈。”
柳凤和薛誉对视了一眼,拦住了她。
这么巧合?
难不成凶手是千金阁的人?知晓小蝶和玲儿身体不适,便假冒她二人混至刘振和米先理身边,再伺机杀死他们?
可也不对,千金阁都是女子,哪里来的力气去勒死米先理?
“除了你们阁子里的人,还有谁知晓你们当日的行踪?外头食肆的伙计知道吗?”
玲儿满脸泪痕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妈妈吩咐我去伺候谁我便去,至于还有谁知晓,恐怕只有妈妈知道了。”
柳凤叹了口气,见她也可怜,便不再为难她。
临走时,柳凤转头对玲儿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人生不是只有卖笑一条路,千金阁若不要你了,说不定是件好事。”
玲儿愣了愣,朝柳凤俯身,“多谢娘子。”
柳凤脚步一顿,惊讶转头。
“娘子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凤自认为伪装得已经很好了。
“我们做这个行当的,见到的人比吃过的饭还多。况且方才你我二人如此贴近,我一眼便看出。”
“那就劳烦玲儿妹妹帮我保守秘密了。”
柳凤走后,并未听到玲儿在身后低声呢喃,“若我能像你一样该多好?”
这千金阁里都是人精,柳凤害怕再次被人认出。
自己女子的身份被越多人看出,便越危险。
她嘱咐薛誉去向老鸨问话,自己便离开在门口等着。
薛誉没等到,倒是先等到了陈兴派来的衙役。
他们查实,刘振、吴斤、刘韬的房间,窗框上都是同样的划痕,像被细线割过,边缘尖锐。
又等了会儿,薛誉从千金阁出来,面色凝重。
“怎么说?”
“老鸨说,小娘子们的行踪还有专门的联络人知晓。千金阁的一些贵客行事隐秘,一般不会亲自到阁子中,都是姑娘们亲自上门。至于消息的传递,有专人负责,只要贵客和联络人手中的密匙能配对得上便可。小蝶和玲儿这样突然病了去不了,自然也是有人送信的,要么换一个,要么当日便作罢。”
“那负责这两次送信的是谁?!”柳凤问道。
薛誉摇摇头,“老鸨说她也不知那些联络人姓甚名谁,但都是已经干这行至少一年了的,可以信赖。我又问她能否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她却也说不出来了,大家接头都蒙着面,谁也分不出是谁。”
柳凤皱眉,“保密工作倒是做得不错。”
“这几日可有单子?我们可以一个个跟,总能揪出他。”
薛誉点点头,“我已经吩咐她了,有消息会送到魏府。”
柳凤笑笑,拍了拍薛誉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学得很快,是个可造之材。”
“走吧,这都过了正午了,今日早膳都没用,肚子早就饿了。”
回魏府的途中经过念娇楼,正巧掌柜的也在,柳凤和薛誉干脆便在此用膳了。
林掌柜很热情上前迎接,“今日二位吃些什么?”
柳凤看了看菜单,点了三道。
几人坐下闲聊。
林掌柜又问起了魏知县,“魏知县可好些了?”
薛誉玩笑道,“托林掌柜小笼包的福,今日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啊!”
柳凤忽地一愣,小笼包?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魏天这几日饮食和汤药都差不多,唯有那笼小笼包,是个意外。
薛誉说,能让体内毒素突然之间排尽的方法之一,便是吃下解药。
难道解药在小笼包里?
可林翔给了两笼,他如何确保魏天吃下的那一笼有解药?
柳凤偷偷看向林翔,越发疑惑。
匆匆用完膳,柳凤拉着薛誉便往魏府走。
她小声对薛誉说道:“小心林翔。”
薛誉一愣,“他怎么了?”
“我怀疑他与魏天昏迷有关。”
接着,柳凤将自己的推测告知薛誉。
“若解药真的在小笼包里,他如何确定我们吃下的那一笼里没有解药?”
“若我们吃下了有解药的小笼包,虽说是解药,但不代表没有毒性,我们却为何没事?”
“难道他在碰运气拼概率吗?”
薛誉想了想,摇摇头,“不对,两笼小笼包里,都有解药。魏知县身体里的这种毒素,若能在一天内服下解药,是没有任何症状的。魏知县因为拖了太久的时间,毒性深入腹脏,排出毒素时才会口吐黑水。”
“我明白了!那日林翔端来的瓜果中被他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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