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带着期待，轻声问他：“里语？”他没心思去捡手机，只在乎里语的状态，“你是不是醒着？”
没有动静。一如既往的没有动静，毫不留情的失望扑面而来。王平定定心，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却睡不着了，头疼地去热饭。
昨晚的饭菜剩了不少，要不是李敏临时过来又解决了一些，恐怕今天早上冰箱里能有整整一盆。陈晰把他当猪喂吗？做那么多饭………
没等俩人醒来，王平已经在医院了。
这几天晚上里语动过一两次但是幅度不大，王平以为他开始醒来，交给陈晰多看着点，自己去专心搞研究。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一天，李敏刚巧也在，与王平顺道去吃饭。他们不想占用电梯，走楼梯下楼，在下一层又遇到那个精神病女人。
李敏看着她发疯，心痛道：“真是可怜人。据说她是被扔在这里的，没有家人。”
王平：“因果循环。”
李敏：“这话就不对了，王平，她二十七年前有过生育史，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但是她没有结过婚！她这一辈子，可能都是悲哀。”
王平：“我道歉。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李敏：“我……偶然听到的。”
王平：“……”她早晚因为探究病人**出问题。不过她并不会泄露，这点王平清楚。
李敏：“好了，还不是她们放资料不仔细我一翻就能看到。我每天见的患者那么多，过几天就忘了！”
王平已经走到食堂：“再好不过。你要鸡肉吗？我去排队。”
李敏微笑：“要，谢谢。”
吃饭的时候李敏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聊起那位奇葩的病人：“诶她不是生过孩子吗？那孩子呢？那孩子应该二十七了吧？诶不对刚过完年，应该二十六。那么大了，如果一直被她养着，现在不可能不在。真不知道那女人怎么活的，夫离子散。”
王平捏筷子的手一顿。
李敏：“你那位小患者怎么样？喂你听到没？”
王平心不在焉地咀嚼：“不错、不错。”
李敏没有见过王平分心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王平：“她……那位患者，是B型血吗？”
李敏：“好像不是，记不清了，你要不自己去看？门钥匙我有一把。”
“就算是，也没必要去看了。”王平放松地一笑。他刚才听到二十七年前没有想到，但是他今年二十六岁！而且他的母亲不可能是B型血………如果真是这样，那也算是报应。
王平累积那么多年的怨气，居然在这一刻消失无踪。看到一个精神失常大吼大叫跟疯子一样的人，就算怨恨，王平也计较不起来了。
李敏觉得事情不对：“怎么了？”
王平倨傲地笑：“我今年二十六，你不会不知道。”
李敏瞳孔放大：“……你是说？不会吧！怎么可能！那是你的………啊？？？！”她要崩溃了！
王平笑：“的确不可能。我刚才只是想了想。”这种事情太巧合，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当晚，王平给里语盖好被子，看到李敏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接听：“喂。”
李敏的声音很消沉：“王医生，对不起。我……抱歉。”
王平捏着里语白白软软跟个年糕似的脸颊，心情不错地说：“直说吧。”
李敏给了王平一道晴天霹雳：“王平，她恐怕就是你亲生母亲。”
王平淡淡地说：“不可能。”
李敏：“你的生日是五月十二，这点没错吧？王平，我很抱歉我偷偷看了患者的资料，但是我不想你麻痹自己。”
王平：“李敏，我挂了。”他不知道怎样面对，索性不去面对。今晚的这通电话，他会当成没发生过。
在有的时候，他确实懦弱。连承认事实的勇气都没有。王平讨厌这样的自己，但他不打算去认一个二十六年前对自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母亲。
这样的母亲，他不需要。
他已经长大成人，现在不再需要了。
这一觉很乱很昏，醒来的时候王平还是懵的，不仅是身上沉沉的暖暖的，脑子也很沉很乱，头很痛。王平撑了一把没起来，低头一看，某个小子睡在旁边，快睡在自己身上了。
王平推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升冰凉的牛奶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在胃里翻滚，王平没有感觉，继续去开另一盒牛奶，再次倒在嘴里。
喝到肚子不太舒服的时候，他才有点舒服，又发疯般地把一整块方面包揉成球塞进嘴里咽下去。
陈晰今天意外起的很早，看到王平暴饮暴食，走过去给他一脑瓜子：“干嘛呢！”
王平被扇的低下头，不气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继续狂吃。
陈晰：“……”
王平笑了一会儿，又人模人样起来，只是笑容里略带一丝疲惫：“我去上班，陈晰，里语麻烦你了。”
“喂！”
王平已经摔门离开。
这一天王平依旧很努力搞医学，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王平生气的方式不是情绪化发脾气，而是心里气自己，因为他认为发脾气砸东西是不正常患者才会做的事情。
李敏看到他一个人安静地发呆，才敢走过去：“王平，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面对……”话音未落王平带着怒气站起来，蹭蹭蹭大步走出去。
面对个p！
凭什么要他面对！
他做错了什么！二十余年一个人挣扎前行，一个人艰难地活着，现在还要接受一个早就在他心里不存在的母亲！
他娘的！
李敏追了出来。王平现在看到她就烦：“你看别人的患者干什么！你管那么多，怎么不把林嘉禾带回你家！”
李敏一愣，王平果然也偷偷看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很希望有一个……”
王平很少暴露自己的情绪，但面对每天都见的人，忍不住发了脾气：“你现在说毛！”
李敏：“王医生，你先起来，坐在医院地上算什么？”
王平耍脾气，就坐地下。
李敏：“……王平，这事我对不起你。但是没有这事，林嘉禾还在，你们的关系也在，这一点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
王平近乎吼了出来：“要不是你，我永远不会知道！”那样的话他永远不会面对这样一个问题、麻烦。
这一句话，像锋利的刀刃一下子扎在李敏心上。她并不知道一向情绪稳定的王平会反应这么大，刚开始还为王平乱发脾气的真实而高兴，比起平静随和，她宁愿他发脾气，现在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满心愧疚。
李敏蹲在他身边，摸着他低在双膝间的头：“王平，对不起。我不知道怎样弥补你，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对你影响这么大。但是我想知道，你装了那么多年不在乎，真的不累吗？”
王平埋头，他累啊。他装作一个人，装作过得很好，但是他很期望，渴望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骂他打他也好，他从小就希望有一个人………
他不愿意承认他十分缺爱，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缺点，于是那一点缺口在不见光的地方愈演愈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到，最后整个人，从头到尾、毫无预兆地倾覆。
他现在不想哭，因为他一直坚信，哭会让自己懦弱。他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只能选择坚强。
但铸了那么多年的保护壳，即使坚固得毫无缝隙也会因为风化而易碎易折。
二十六年来，歇斯底里的崩溃让王平终于袒露出一点被遮蔽得完好娇嫩的内心。
李敏也看到一个完整坚强的人下，堆叠的都是痛苦与伤悲。
.
.
没过几天，王平离奇的认亲事件半个医院都知道了，因为实在是太巧合了。
王平没有选择主动相认，但交付了林嘉禾没人付的医药费，让她继续在医院里静养。
他原本有一点想考虑把林嘉禾接回来，因为他不想让林嘉禾发疯影响医院。但是王平看到里语一天天好转，半夜总能醒来一会儿，还是不想让林嘉禾过来影响他。另外，还有王平自己的考虑。
王平没有认亲的打算，但可以保证让林嘉禾衣食无忧的养老，也算是报答她的生育之恩。
就当她是十五岁冲动，年龄还小，抛弃了自己，所以王平不怨。
如果是身体健康精神健全的林嘉禾，王平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这样保持理智。
这半个月来，李敏怕碰着王平心里禁忌，没怎么说话，总是远远避着。王平也察觉到她的愧疚，但没有太多表示。
他甚至有点怕，李敏那个人脉狂要是把他爸也认回来，他该怎么办？先骂一顿李敏再赡养他爸吗？
想想就可怕。
里语这段时间还算比较乖，就是有时候会跟他一起睡一张床，因为同性，王平也没有特别在意，但有一次里语很过分地抱着他睡，让王平一下子脑了，摔他下床。
这个月十号是约定好里宁宁带张潜书看里语的日子，王平陈晰早早在家等着，尽量把里语这孩子收拾干净。
陈晰一边擦脸一边骂他：“亲妈要是看到你把孩子扔地上睡一宿，还不得心疼死！”
王平现在的性格也变了一些，说话也直了：“你试试，他晚上动手动脚，你受得了？”
“就当抱洋娃娃啊！”
“谁家洋娃娃会动！”
陈晰把换下来的尿布扔给王平：“你养的，赶紧收拾！”
王平核善地看他一眼，捏着手指把尿布装进小塑料袋里系好。王平闻到自己白衬衣上粘上尿味，正想骂人，忽然听到脚步声，赶紧给里语收拾好。
陈晰感觉很满意很轻松：“看来还要多请阿姨来，这样你才能勤劳一点。”
王平：“你给我……您来了，请进。”陈晰看他刚才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又看到王平对别人那么温和，暂时压下去心里的不爽。
王平眼睛一如既往地尖，在里宁宁坐下的时候看到她的膝盖青了一块。
王平眼神晦暗，又看到张潜书神色不正常，突然不愿意放里语回去。
很多时候，大家都很苦吧
(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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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王平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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