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睁眼时,看到里语就在咫尺之间,就那么睁着一双浅淡的星目盯着他,吓得一激灵,差点蹦起来。他看着里语:“你没睡?”
里语看到他的反应,不满地手又向他那边勾了勾。王平发现他的手,直接坐起来:“我去做饭。”王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一切动作都好像逃跑。
陈晰正在厨房打哈欠:“呦。医学怪人,怎么了?”
王平:“嗯?”
陈晰坏笑道:“看你样子没睡好,是里语那小子又对你做什么了吗?”
“昨天有点累。”所以睡得晚,看起来是有点疲惫吧。王平去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皮肤粗糙,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确实像休息不足。
陈晰在他过来做饭的时候小声道:“我们和好了!”声音里夹着忍不住的雀跃。王平一脸茫然,之后才想起他有个女朋友。陈晰继续道:“现在才发现,其实她除了事多,好像没缺点。”
王平:“……”
“我要搬出去了,谢谢你的收留。”陈晰看着王平波澜不惊岁月静好的神情,心里有异样的情绪,沉下脸来,“王平,你怎么这个表情?”
王平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故没有答话。这是他的习惯,不懂一个问题前宁可不答。
陈晰知道,自己心里期待着什么,例如,王平的失落。可是,面前这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祝福你。”王平突然说。
“什、什么?”陈晰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平昨天看到电梯里的婚庆公司广告,好像是写着结婚什么的应该送上最好的祝福,有样学样道:“祝你幸福。”
陈晰瞪大了眼,像打量一个刚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我…谢谢你?”
王平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越过他去拿碗,把鸡肉土豆泥装成三份放进微波炉加热,又贴心地问陈晰:“你还要什么吗?”
“不要。王平,你不好奇我们发生了什么吗?”陈晰碰王平的肩,试图引起王平的兴趣。
可惜王平没有八卦心,或者说他没空为别人的事心烦:“不好奇。”
“我觉得,你下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英雄所见略同。”王平也是一直这样看自己的,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爱恋任何一个女性。他在手术台上见过的器官、□□数不胜数,在网络上无意翻到过一些**网页,但都觉得没有感觉,只是单纯从医生角度评判,这具身体是否健康而已,而且这很正常。他怀疑过自己性冷淡,但又不合理。
他想,他可能只是不适合社交,不懂爱情,或许自己未来会跟一个人结婚,只不过没有轰天裂地要死要活的情而已。
“晚上帮个忙?”
“你……咳…咳咳咳…怎么了?”王平记得昨天晚上没盖被子,估计是感冒了,他正在加调理,只好看陈晰,“帮我拿点纸。”
陈晰把整包抽纸给他,然后说:“听说针灸特别管用,给我试一次呗?”
王平拿纸捂着鼻子,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嗯…好。”
上班时李敏给他拿了颗药,王平就这样撑了一天。下班时间,他捂着发热的脑袋,终于撑不住了,趴倒在桌面上,想这样睡一会儿。
他貌似没睡多久,被李敏叫起来了:“你发烧一天了!为什么不说!”王平半眯着眼:“不清楚。”他一直觉得没事、问题不大,直到下班时摸上脑袋才知道自己烧得多厉害。
李敏给他贴上一贴退热贴,慈母一般把药送到他嘴边:“来,吃颗退烧药。”
王平莫名有些懊恼,自己抓了药,水都不喝直接吞了。李敏又把温水给他:“多喝热水。”
王平:“我没事了。”
李敏信以为真:“那房子…”
王平:“我…是不是烧到四十度了?”
“……”
“抱歉,我可能不会租出去。”
“没关系。”李敏把药放下,“你快回家休息吧,我看着你走。”
王平看着窗户外一片灯光,也没问她为什么还不走。
到家的时候,四只眼睛盯着王平。陈晰正在打游戏,举起一只手发言:“小孩儿非要等你,我可没有撺掇他看电视,别说我啊。”
事实上王平没空说他,甩掉鞋走去厨房,看到还没刷的盘子,心想,他们已经吃过了。他放心下来刷盘子。
陈晰一会儿大喊:“快快快,牛逼!”一会儿嚷嚷:“我靠这家伙有病!王平,你啥时候针灸啊?”听得王平头痛欲裂。
王平把锅碗瓢盆都洗了一遍,径直走到卧室,坐下来的时候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了。陈晰在客厅喊:“你别睡着了啊!”王平听到声音后才睁眼,摸到针灸盒后走出去:“你…”
“稍等,打完这一局!”
里语在旁边看电视,此刻看到王平:“王哥哥?”他乖巧地问王平:“现在要睡觉吗?”王平看到他心情好了很多,决定纵容一次:“可以再看一会儿。”
里语突然笑成一朵刚绽放的花,坐回去保证道:“我看完这一集!”王平忍不住笑了,他好像越来越懂事。
里语看到陈晰一直埋头打游戏,说:“陈晰哥哥,王哥哥很累了。”
王平心里有点暖。
陈晰咧嘴:“为什么你叫他王哥哥?不叫我陈哥哥?”
王平也想知道。
里语想了想,小孩子一般甜甜笑起来:“因为两个字更帅。”陈晰无语:“那叫陌生、不亲切。”
王平:“你趴下。”
陈晰趴到沙发上:“要扎背面?”
王平坐到里语旁边,俯身拿针,撩起陈晰的衣服,擦了点酒精简单消毒后,准确无误地扎在了他倒数第三节脊柱下方。在背上扎了几针,王平把他的手拿过来,在二三指和四五指骨骼连接处,落枕穴下方的腰痛点使劲摁,然后又扎上针。
陈晰明显没耐心:“好了没?我要打游戏。”
王平无语:“不能。”除了几岁小孩,他没见过哪个大人针灸着打游戏的。
陈晰:“那要多久?”
王平:“留针的时长在二十分钟左右,不过因人而异,我建议你多扎一会儿。”意思是,扎一晚上可以戒掉手游。
陈晰:“我不要我不要。”
王平觉得他跟里语一样,都长不大。他忙里偷闲问一句:“你的腰是怎么回事?”记得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陈晰:“咳,跟女朋友玩了一晚上……那个,用力过猛了。”
王平:“…………注意身体。”
“你不给点建议?”
王平:“注意休息。”
陈晰侧身:“不过身体也真是不行了,小时候那么厉害可惜没女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平不想跟他聊天了,转身去把里语带到卫生间洗漱,看到他醒了却没有洗脸巾什么的:“明天你去超市吗?给你添置点生活物品。”
里语摇头。
“那你要什么吗?我给你买。”
里语举起牙刷:“这个,带粉色,娃娃的。”
王平不理解:“你已经有牙刷了。”
里语知道他不会纵容他,低下头小声道:“用很久了。”
王平听到他的话,想起这是他病中一直用的,好像是很久了,于是道:“你要下面带粉色娃娃的牙刷吗?”
里语生机勃勃地看着他:“是、旁边、带、粉色娃娃的。”
一句话断成几节,里语这是太紧张了。王平看他反应忍不住笑:“一个包装,包装旁边带粉色娃娃的是吗?”
里语猛地点头:“嗯!”
王平把自己的毛巾递给他:“一会儿去睡觉。”里语这时候很听话,回到床上也很快就睡着了。王平看到他睡姿不好,差点翻下去,伸手搂过来,却被抱住。
“睡没睡着?”
里语不敢说话,手一直不松。
王平仍在低烧,不想传染病气,推开他,又听见他说:“以前妈妈会抱我睡的。”王平无奈,可是不能让他感冒,就说:“你可以回你妈妈身边。”
“她不是。”里语心里那个妈妈很好很好,永远会护着她。她只要他心里的妈妈,不想要用温柔和泪水强迫他的里宁宁。
“什么?”王平没听见他说话,但打定主意绝给人当妈。
里语默不作声,他借着帘子透出的一点光晕看王平的轮廓,闭上眼的时候明明那么柔和,可是说话却那么伶俐不饶人,那么有道理让人不能反对。
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抱抱他呢?他好想这个人能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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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
王平看了一圈,忍不住问导购:“您好,请问有没有小孩子的牙刷,带粉色娃娃的?”导购笑,带他走过去,指着下面一排:“这都是适合小孩子的。”
王平看了看:“有没有粉色娃娃?”
导购蹲下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粉衣服的娃娃:“您姑娘是不是想要这一款?”
王平看了看,的确是一个牙刷,旁边附赠一个低劣的人偶,这一排有穿五颜六色的娃娃,只有最后两个穿粉色的。王平看了看价钱,皱眉,带一个娃娃的劣质牙刷要卖六十八?!
“您姑娘想要,您就买…”
“他不是女孩。”
导购笑嘻嘻的:“男孩的话选这个赛车款更好。”
王平一看,跟这个差不多,只不过旁边的娃娃换成了一个塑料赛车。旁边还有带着手表、橡胶玩具的牙刷,王平没眼看,在两个粉色娃娃里选一个好一点的准备带走:“谢谢。”
导购讪讪地:“您家的不是男孩吗?”
“是。”王平听到她的观点,才发现性别刻板印象是多么可怕。他这一瞬间下定决心给里语买这个,只是因为,他不想里语因为这些“偏见”改变。
他曾经见过一个很厉害的女实习生,只是因为家里觉得她天天给男人看身体有伤风化、女孩儿没那个脑子,就被强行接走,再也不能碰医学。王平那时候为她可惜,他看过她写的文章,字字句句并无错处,而且有自己独到见解,如果发展下去,可能会超越大半医生。
很可惜,因为性别刻板印象,她被囚住了。
曾经,王平问过一个抑郁症的小女孩,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小女孩哭着说,她喜欢赛车,可是爸爸妈妈不喜欢。
只是这一句,王平就明白了。他不去评判她的家长,只是单纯觉得,喜欢什么是一个人的自由,不是什么错误,不应该哭。
喜欢做一件事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喜欢不被看好不被理解的东西时打破常规的态度,是一种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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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里语拿到娃娃的时候,忍不住熊抱王平。他仰头看着王平,这个人,是第一个能让他予取予求的。
里语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一个难看的娃娃这么开心,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人生里,虽然衣食无忧,却没有得到一个娃娃的自由。
里语心里那个完美的妈妈永远不会有
因为里宁宁既有优点也有缺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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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里语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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