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兰国，别克萨郡，兰泽镇。】
已经到黄昏了，四月湿热的暖风吹着油乎乎的街道地面。点灯人麦克正架着梯子爬到高处。
麦克穿着常见的格子衬衫和灰旧的工装背带裤，这种裤子显得下半身十分肥大。尤其是他顶着花白的头发，独自弓着背，在高梯上划动火柴点燃街灯，就像树干的烂柿子一样。
打烊的街边拐角处，麦克看到暮色下，有个背着帆布斜挎包的女孩，正迎街而来。那女孩个子中等，身形窈窕，肩上垂着两股黑发长辫，披着黑色的雨衣，里面是一条蓝裙子。
女孩的包里是一叠叠的报纸。
麦克认出了她，于是招呼：“艾伯茨小姐，今日报纸的销售可还不错。”
莱尔·唐·艾伯茨，曾叫做唐舟，她今天只卖掉了两份兰泽镇日报。
兰泽镇是自由城镇，有自己独立的印刊机构。今年刚上市的日报，是镇长道格斯先生特意给她留着的销售权力。
莱尔·艾伯茨耸耸肩，逆光回道：“还是老样子吧。麦克爷爷，你知道看报的人不多。”
她准备做一个预约报纸的登记手册，不至于在空空游荡的大街上守株待兔。
“没办法，”麦克说：“每个人都要工作，日日夜夜工作，毕竟劳动最光荣。”
“是啊。”莱尔敷衍地附应。
麦克用疲惫的眼睛再次瞟了瞟这个女孩。
不太深陷的眼窝，微平的鼻尖和挑起的眼尾。
没有像母亲唐琳夫人那般，是一位神采奕奕，令人心动的美人。
这对母女的身世究竟是什么，孤身来到这个镇子。
镇子闲言碎语不断，都说那位母亲可能是某位贵族的情人，甚至说不准是国王的情妇。
麦克又问道：“艾伯茨小姐是今年从初级学校毕业的了吧，日后打算做什么。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姐，是去专门学校学家政么。”
从女子学校毕业家政学，以她的条件，说不定能够嫁入一个勋贵家。
问题毕竟有些私人。
莱尔抬起头：“我也不知道呀。”眼神有些晦暗。
“是得好好想想。”麦克划燃火柴，凑在灯芯前，火光“滋拉”一声忽明忽暗，像冬日的飞蛾。
残灯掩映，黑影扑棱。
已落日。
“艾伯茨小姐，”麦克最后对莱尔说：“愿神保佑，祝你好运。”
“嗯，都好运。”
没有奶茶，没有电影。至少，还有魔法。唐舟起初这般想。
兰泽镇的深春有些阴湿，蒙蒙细雨绵延不断。
偶尔吹来的风染上了西街的工业废气，热烘烘，像熄了火的油锅。
不过这些丝毫不会影响别克撒郡神院的招生。
神使及其信徒从教区离身，纡尊降贵来到兰泽镇初级学校，准备挑选进神学院合适的人才。
神使一身兜帽灰袍，披得严严实实，手持银杖。信徒则身穿棕色的马褂，黑帽。
“为了神主阿格拉，”他们开门见山，举杯相誓：“我们为众生之主，雷霆之神阿格拉而庆。”
唐舟十七岁那年，正美美睡着，不料穿进这副女孩的身体。那时才八岁。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完了七年的初级学校的课程——简单的算术，语法和缝纫。
自由城市兰泽镇发际于纺织工人。自七八年前大量的纺织厂和家具厂涌入，镇上便显得十分拥挤。尤其是西街的工业区聚集了大量的工人。
学校资源也开始变得稀缺极了。好在最后除了专门学校外，各区的神学院也会招收优异的学生。前提是信仰神主阿格拉。
唐舟在历史课上学过，这个异世大陆似乎有很多位神，总体分为创世的古神，带领人类文明的旧神，以及现在自千年前统治四海的新神。阿格拉是新神之王，而亚斯兰国是新神玉昭管辖的教区，传递着阿格拉的教谕。
唐舟读至此，总是不经意笑出。这里的人类也太过愚昧，把神话当成了历史。
直到她陪妈妈去了一次镇上的杜荷神院做祷告，便再也笑不出了。
由最高级神会神圣殿管辖的神院，分布到各个地区。
教区不仅由上级拨款滋养，还有一大笔来自本土的税收和贡品。
可自从兰泽镇新兴工业，雨水和燥热便绵延不绝，一间间密密的楼房拥挤在一起，无间断的机器运作，除了神院的审判室，便很少有人踏进神院祈祷。
四年前，唐舟和母亲来到兰泽镇的杜荷神院参观（唐琳夫人讨厌祈祷，唐舟则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圆顶教堂恢弘，有些类似西方的古典建筑。四壁镶嵌着亮闪闪的贝壳。
天花板画着绚烂的壁画，叙说着古神嘉米尔带着圣龙多葛创世的故事。
最北则立着阿格拉神像，高大魁梧，穿着羽睫铠甲。脚边伏着一只虎头牛身的怪兽。
杜荷神院的院长布托神父手捧着水晶方块阿格拉神像下，双手交叉轻握于胸前，口中呢喃。
一团火红的微光缠绕在布特神使肩边。
镇长道格斯先生西装革履，坐在祷告位置上一脸凝重，屏息盯住。
布托神使念着奇怪的语言。
“GED hear ruin soup…..”
神像下的水晶盒子散发出蓝光，亮晶晶的粉尘，飘啊飘，像星辰一般，流动消弭。
静等片刻。教堂射进了一束阳光，四壁有些刺眼。
外面的雨停了。
镇长道格斯先生起身鞠躬：“劳烦神使大人，持续近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镇长，”布托神使严肃道：“你已经欠了圣殿五百万金磅的税款，吾神玉昭已经降下神罚。”
“请神再给我些时间。”道格斯先生恳求：“整个城市不会忘记圣殿对我们独立的帮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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