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围了不少人的糖画摊子前,三人再次驻足。老师傅神情专注,以勺为笔,以滚烫的糖浆为墨,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板上运腕自如,寥寥数笔,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便跃然“板”上,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引得周围阵阵喝彩。宋泽然看得心痒难耐,立刻付钱,表示要自己尝试画一个。
然而,看似简单的技艺,实际操作起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糖浆的流速、手腕的稳定、构图的了然于心,缺一不可。宋泽然紧张得手微微发抖,糖浆滴落得断断续续,完全不成线条,最后只在石板上留下了一团歪歪扭扭、厚薄不均、勉强能看出是个圆形的糖疙瘩。
“哈哈哈宋泽然你这做的是什么啊?煎失败的荷包蛋吗?还是抽象派太阳?”林念毫不客气地指着那团“作品”,笑得前仰后合。
宋泽然看着老师傅用铲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团不成形的糖铲起来,粘上竹签递到自己手里,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挫败和羞赧。许天清却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根签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那团晶莹剔透、形状古怪的糖块,平静地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像水母。”
宋泽然愣了一下,眨眨眼,再仔细一看,那不规则边缘在光线下,似乎还真有点水母飘逸的感觉。他立刻多云转晴,眉飞色舞起来:“对对对!就是水母!林念你什么眼神,这明明是充满艺术感的水母!”
林念丢给他一个没救了的白眼,小声嘀咕:“天清你就惯着他吧,指鹿为马。”
许天清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那支由老师傅亲手制作的、线条完美流畅、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凤凰糖画,递到了宋泽然面前,然后非常自然地拿过了那支歪扭的“水母”。
宋泽然看着手里这只华丽精美、堪称艺术品的糖凤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个给我?那你……”
“嗯,”许天清应了一声,低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只“水母”最边缘的一个凸起,尝了尝味道,然后客观地评价道,“甜的。”
宋泽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许天清那淡色的、因为沾了糖浆而显得有些水润的唇瓣上,看着他平静地品尝着那只丑陋的“水母”,耳根猛地一热,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慌忙低下头,赶紧咬了一口手里凤凰的翅膀,过于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却仿佛带着奇异的能量,一路甜滋滋地涌向了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尖,轻轻颤动。
他们随后又逛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复合式书店。许天清果然在书架前流连的时间明显变长,他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手指像检阅士兵般缓缓划过一排排书脊,目光专注地扫过书名和作者。宋泽然对大部分书籍兴趣缺缺,但他也没乱跑,就像个安静的影子,始终跟在许天清身后半步的距离,偶尔在许天清抽出一本书翻阅简介时,凑过头去,压低声音问一句:“这本讲什么的?”
夕阳渐渐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步行街上的霓虹灯和装饰灯串次第亮起,为这条古老的街道换上了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流光溢彩的夜妆。
……
晚餐他们根据手机App的推荐,选了一家装修雅致、口碑不错的本地菜馆。点菜时,宋泽然还记得许天清似乎对中午的红烧肉和早上的鱼肉情有独钟,便特意点了一道清蒸海鱼和一道本帮红烧肉。等待上菜的间隙,林念兴致勃勃地翻看着今天拍摄的海量照片,嘴里啧啧称奇:“今天这出片率绝了!尤其是咖啡馆里,那个光影氛围,随便一拍都是大片质感!天清,你看这张,你侧脸绝了!”她说着把手机屏幕转向许天清。
宋泽然也立刻凑过去看。照片里,许天清坐在幽蓝的光线下,侧脸轮廓被勾勒得清晰而柔和,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垂下,眼神专注而安静地凝视着桌上那个小小的海洋瓶,仿佛那里面盛放着整个星辰大海。那静谧美好的模样,确实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宋泽然心里一动,趁许天清吃饭的功夫偷偷给林念发信息。
[事多的人机:快快快把图片发我!你懂的!]
[女魔头:【图片】]
手机传来轻微震动,许天清若有所觉,抬起眼,清冷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看向宋泽然。
宋泽然立刻坐直身体,眼神飘忽地望向天花板,假装研究起吊灯的造型。
这顿告别晚餐在一种微妙而融洽的气氛中结束。饭后,三人拖着略感疲惫却满足的身躯,回张奶奶家拿好东西后打车回家。
“我们先走啦!”
“慢点啊,下次再把天清带来玩啊!”张奶奶不放心的嘱咐着。
“知道啦!”
……
夜晚的城际公路车辆稀疏,路灯在窗外连成一条条昏黄的光带,飞速地向后退去,远处是榕城市区那片浩瀚璀璨、如同地上星河般的城市光海。
玩了一整天,精力充沛如林念和宋泽然,此刻也被倦意侵袭,靠在舒适的后座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许天清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坐姿,背脊挺直,望着窗外飞速流转的夜色,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安静。
车子一个轻微的转弯,宋泽然原本一点一点的脑袋,终于彻底失去了支撑,不受控制地一歪,稳稳地枕在了许天清略显单薄却意外的坚实的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和触感,让许天清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挪开,但侧头看到宋泽然紧闭的双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呼吸平稳悠长,显然是陷入了沉睡,他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又缓缓放了下去。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肩膀能更承力一些,让身边人靠得更舒服。然后,他也闭上了眼睛,不是睡觉,只是假寐。
车窗外的光影如同流淌的河水,一遍遍洗过宋泽然年轻英挺的脸庞,忽明忽暗。许天清的脑海里,却不期然地闪过今天的片段:咖啡馆里宋泽然偷偷塞过来的海洋瓶,步行街上那个被评价为“水母”的歪扭糖画,以及他看向自己时,那双总是盛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某种他暂时无法精准定义的情绪的眼睛……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平静的心湖泛起了细微而陌生的涟漪。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沉甸甸的重量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体温,甚至能听到宋泽然平稳的呼吸声拂过自己颈侧皮肤带来的细微痒意。这种远超安全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他本能地感到些许不适与拘谨,但奇怪的是,内心深处却并没有产生真正的排斥与厌恶。
他想起宋泽然白天那句理所当然的“朋友就应该这样”。
朋友……吗?
许天清在心里无声地、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试图从中品出确切的定义和边界。最终,他也只是在心里几不可闻地、带着一丝困惑地轻轻叹了口气,任由那份陌生的温暖,沉甸甸地、真实地压在自己的肩头,一路蔓延至心底某个不设防的角落。
夜还很长,覆盖着沉睡的城市与安静行驶的车辆。宋泽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似乎在寻找更温暖更舒适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弧度,沉沉睡去。
国庆假期的余温彻底散去,生活被按下了重启键,迅速回归到固有的轨道。校园里充斥着学生们对假期结束的哀嚎,但该上的课一节不少,该交的作业也如期而至。许天清的生活依旧规律得像精密钟表,宿舍、教室、图书馆、便利店,四点一线。只是学期过半,课业压力明显加重,连他都不得不投入更多时间在图书馆啃那些艰深的专业书籍上,相比之下,那份便利店的兼职反倒显得轻松了些。
宋泽然则依旧是那副仿佛永远耗不尽电量的模样,活泼开朗,带着点没心没肺的“颠”劲儿,是宿舍里的快乐源泉。他依旧会和云华为了最后一包薯片、最后一块巧克力“大打出手”,上演每日保留剧目。不过,自从云华和陈忘的关系明朗稳定后,宋泽然的“抢食”行动就鲜少成功——陈忘总会不动声色地提前给云华备好双份。
每当宋泽然扑空后,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般耷拉着脑袋时,许天清总会适时地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或者刚从外面回来时,变魔术般拿出一份宋泽然喜欢的零食, silently 递过去。宋泽然便会立刻眼睛一亮,瞬间“满血复活”,凑过来一边啃着零食,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
两人的关系似乎和假期前并无二致,但有些东西确实在长乐那片海风的吹拂下,悄然改变了。许天清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纽带更加坚韧,宋泽然在他身边的存在感变得更强,也更自然。那种专注的、带着暖意的目光,出现的频率更高,停留的时间也更长,像逐渐升温的泉水,无声地浸润着他习惯性封闭的感知。
周五下午,结束了本周最后一门专业课,许天清回到安静的宿舍。窗外是秋日高远的蓝天,阳光透过玻璃,在书桌上投下明亮的光块。他刚放下沉重的书包,准备规划周末的学习计划,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是林念的消息。
[林念姐:周日学校青协有一个志愿活动,去市儿童福利院,陪孩子们玩游戏、做手工什么的。现在还差两个人,你和宋泽然有兴趣一起去吗?]
11月请对我好一点(小情侣还在10月)
大概就是马上灵梦一周年和天清生日了,您猜怎么着?一周年那天我半期考
然清依旧甜
现在暧昧期啦
宋泽然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看着许天清那张侧脸照流口水。最后把他设置成了应用桌面壁纸
然:“艾玛天清真好看(舔舔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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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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