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颗日光萤石熄灭,黑暗笼罩城堡,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皆在房间中沉眠,就连画中的女子也闭着眼睛在躺椅上安睡。
城堡本该静默,但是吱嘎吱嘎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
最初的吱嘎声较为缓慢,如同僵硬的冰块产生丝丝裂痕,年久未用的钝刀相互刮蹭,暗哑沉闷;而后又如锈蚀的齿轮被大力重新转动,齿轮碰撞咬合间火花四射,响声锐利刺耳。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被环立的砖石阻挡,只能向拱门的前后无阻地扩散,但这并没有削减其威力,只一瞬大厅中就开始回荡这刺耳的非人之音。
声音越来越快,响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刺耳难听的音乐就奏至**。
如果有人清醒,在这声音的攻势之下,估计会难受地用双手捂住耳朵,而后失望地发现声音并不能被简单阻挡,刺耳的噪音深入灵魂。
五官扭曲,面部抽搐,按在耳朵处的手指因过于用力泛起可怖的青白,蜿蜒的血丝从眼眶四周朝中心扩散,眼睛几乎鼓裂,白色小点盘踞在视线之中犹如纷落的雪花,抽气声不住地从喉咙中传来。
但最后这可怖的声音却以类似“植物顶破土层,浮土于空中散落地面”的细微尾音戛然而止,城堡一下子重归静默。
要说有哪一点和先前不一样,只能是倒悬于拱门顶的六只石雕大手各自五指着地在地面逡巡吧。
六只手都有着自己的前臂,但因为前臂上端聚合到一个圆柱中,所以它们彼此之间不能相隔太远。
它们必须就今晚的路线达成一致意见。
先从哪里找起呢?
部分掌心的眼珠子从手掌内部翻出,将眼白挤回不见天日的石雕中,不怀好意地扫过地面。
一些苍白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地面,而后手指配合着弯曲,似乎握住了什么——它们迫不及待地想抓住猎物。
终于,它们移动了,一部分手指敲击砖石,在地面奔跑;另一部分手指则悠闲地在空中晃荡,连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你不用次次都靠自己着地移动。
砖石被叩击的短促声音消失了,它们立在一道门前,十几根手指在门上抓挠,不多时就在门上留下数道深深的抓痕。手掌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粘稠的血泪自眼中流出,似乎在为找到猎物而激动。
一扇门和一面墙隔开了沉眠的两人与守候在门前的诡异石手。
孤独的人儿你不要怕,总有些东西在门前守候。
……
月光穿过彩窗,在砖石地面上投下错落的影子。仔细望去能够看见细小的灰尘浮动在光柱中,有着月光映入的室内不似城堡般黑暗。
狭长的光影攀附上床上的两人,影子“活”了。
它嚣张地在两人身上游弋,不断变换着自己的形状,扫过泽维尔的脸,滑过塞缪尔的腰。而后影子的前端如蛇信般分叉,直至将细瘦的自己分裂成两条,它们缓缓缠绕上两人的脖子。
彩窗上的圣者悲悯地垂首,似乎跨越了玻璃的阻隔,看见了室内的残忍景象。
静默的彩窗突然泛起圈圈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穿过玻璃。
平静的水面被顶破,发出一声脆响,浓稠的黑雾穿透玻璃的阻隔进入室内。
细瘦的两条在黑雾的助力下渐渐胀大,它们不断地收紧,挤压着人类的喉咙。剩余的黑雾散满四面墙,覆盖天花板,很快室内就被深沉的黑暗笼罩。
空气在紧缩的气管中碎裂成锋利的玻璃渣,刮擦着喉咙;落入胸腔的稀薄空气点燃了胸中的枯木,灼热而刺痛;嗡嗡的巨大轰鸣声占据耳膜,尖锐的冰锥不断刺入脆弱的太阳穴。
巨大的痛苦将塞缪尔的意识从深海唤醒——手攀上脖子,同时就要睁眼反抗。
模糊的理智已经回笼,还未睁开的眼睛死死闭住。在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中,塞缪尔清醒地行动着。
他在因刺痛疯狂翻涌的脑海中清出一片平静的水面,理智地操纵白光,细分为无数光粒,让它们挤入纠缠的滑腻之物与自己的脖子间,而后奋力往外推。
黑雾也不甘示弱,一黑一白死死咬合。
窒息依旧笼罩塞缪尔,他迫使自己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抓住滑腻的线状物,聚起力量往外扯。
他猜想是黑雾,这样熟悉的感觉前不久还体验过。但不是自己体内的黑雾,因为他环视自己的灵,看见它们“安静”地在灵流中流淌。
不过可以预料的是,如果没有尽快解决当下的危机,不驯的那部分黑雾又会对自己动手,灵流将不再平静无波。
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关键词:黑雾,缎带,注视,停下,安静。
碎珠被连串成线,绝妙的想法就此形成。
塞缪尔继续加码,从灵流中调用那部分不驯的黑雾,操纵着它们撕扯围住脖子的雾气,阻隔着补充雾气的其它雾气。削弱缠住自己脖子的雾气之后,他再次凝神催动白光,缠于颈脖之上的雾终于被推向远方,而后空气顺利地进入胸腔。
塞缪尔刻意放松了对黑雾的操纵,他的小动作很有水平:自己的意识表面上仍旧坚强地攀附着银线,小部分不幸与银线错开,但又很快地再次抓住银线,似乎是在掩藏自己的虚弱。
这样的举动在黑雾眼中无疑是外强中干,它感受到了银线的松弛,洞察到了塞缪尔的无力。
它上钩了,肥美的游鱼窜出水面,去咬那一口美味至极的饵料。
不驯的黑雾剧烈震动,荡开银线上虚虚攀附的塞缪尔的意识,自四周疯狂地涌进塞缪尔的身体。
随着最后一缕雾气进入,黑雾已经几乎控制了塞缪尔的身体。他,睁开了眼睛——!!!
盘踞于天花板下的黑雾中有无数睁着眼的眼睛,大的如盛菜的圆盘,小的如点点珍珠,红色覆盖瞳孔和眼白,已经不能辨清原来的瞳色。
它们和“塞缪尔”对视了,眼睛开始疯狂地转动,浓稠的雾气缓缓向下,向他聚拢。
血红占据了“塞缪尔”的世界,刺痛从眼眶深入灵魂。
塞缪尔听见“塞缪尔”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冷静地观察着银线的状态,看见银线无力地随风浮动的时候塞缪尔果断出手,干脆利落地将咬饵的鱼拍回水底,重新掌控身体。
闭着双眼从床上一跃而起,躲开从天花板而来的黑雾。塞缪尔在空中还未落地的刹那,从口袋中掏出缎带怼上眼睛,落地时刚好利落地打了一个较为牢固的结。
世界在塞缪尔眼中大不一样了。
四周一片空无,远方无比漆黑,但可以观察出空间的纵深。塞缪尔站在一片浅水中,水堪堪漫过不算厚的鞋底,水面清澈,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
没有黑雾流淌带起的风,水面也相当平静。
四周都是同样的景色,因此塞缪尔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奇怪的是在他压低脚步的情况下,脚落入浅薄平静的水面却发出了哗哗的水流声。
他谨慎地止住脚步。
变化,猛然发生。
塞缪尔若有所觉地抬头,望见丝丝细雨自上方落下。空中没有云,他只能看见最高处那一小点,无数针状的雨丝向下垂落。
等到“雨丝”更近,塞缪尔才惊觉:是血,不是雨。
状如银针的血从塞缪尔头上降临,在他眼前滑落。他看见极细的血中闪动一道星空般璀璨的蓝,如同闪烁的花火,只一瞬就消失不见。
针状的血打在身上,艳红沿中心一点向四周骤然盛放,晕染出形如蒲公英般的花朵,颜色自中间向外渐减,渐变色的红花不断重叠,叠成深红后仍然不断重叠。
血滴落进薄水的声音十分熟悉,坠落的血破开平静的水面,水面被荡开的细微叮咚声交织在一起,组成诡谲的夜曲。
“滴答滴答……”
时间被拨回了载入副本的时候,原来那时落下的不是雨,而是血啊。
浓稠的血滑过塞拉斯光洁的额头,在将靠近眼睛的一刻却消失不见了。塞缪尔摸上脑袋,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给缎带所系的结,缎带仍旧覆在眼上。
果然缎带可以阻隔人不能窥伺之物。
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塞缪尔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无论是源于苏生的力量,还是受他控制的黑雾都无法使用。因而他十分谨慎地前进着。
结果刚迈出几步塞缪尔就撞上了一个竖立着的冰凉平面。说是平面其实也不恰当,因为上面有一些凹下去的刻痕。
眼前什么也没有,远方还是可以看出纵深的未知空间,但阻隔的确存在。
眼睛欺骗了他,塞缪尔索性闭上眼睛,一寸寸地摸索。
随着手和未知物体的接触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有些像那道彩窗。如果以我从床上跃起再落下的地方作为起点,走出的这几步确实是在彩窗附近。
“泽维尔!”声音在空间中久久回荡,但无人应答。
可能是蒙上缎带后两人位于以房间为基础的两个空间中,也可能是泽维尔已经死亡。
塞缪尔正准备回到床附近去确认泽维尔是否和他在同一个空间中,但自手心传导到脑中的一个奇异的触感中断了他本欲起身的想法。
坚硬而温暖,塞缪尔再次仔细摸索,发现是一个冒起的圆球。
彩窗没有明显凸出的圆球。
那么,这是什么?
塞缪尔屏住呼吸握住圆球,将其向内拉开。
他想不到城堡中还有哪里可能隐藏着有关“门”的线索,如果没有线索,那就只能亲自拉开这道未知之门。时间不容荒废,一步的退后就可能失去宝贵的机会。
或许这通往泽维尔所在的空间。
细微的吱呀声霎时被涌入的呼啸声淹没,巨大的气流通过狭窄的缝隙涌向塞缪尔。四周的血雨被气流冲得倾斜,但仍旧固执地落下。
塞缪尔一手握住圆球,没有再向内拉,另一只手则向气流最为劲急的地方摸索。冷硬的触感结束于竖直的切线上,跨过那一条线手就失去了着力点,却能感受到最为凉的风。
他一边抓住疑似门把手的圆球,抗衡着风的拍击,一边小心而迅速地沿着缝隙摸索。
是一道宽约半米,高近两米的门。
塞缪尔先小心地移到门侧,一边顺手将门拉开。
如果外面是危险的,那危险早就应该趁着那条不大的缝进来了。
气流涌进空间,冰凉的风拍在他的脸上、身上,碎发飘舞,衣摆飞扬。
蒙眼的缎带好好地在塞缪尔脸上,眼睛四周因缎带突然的灼热变得温暖。
头皮发麻,呼吸不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但它们似乎还没有发现他。
塞缪尔不敢抬头张望,他只能维持着原来的姿态警惕地注视着下方。门的另一侧不是封闭的空间,而是璀璨的夜空,门下框向下延伸着一道窄窄的黑色梯子,望不见尽头。
「恭喜探索者塞拉斯成功找到登出副本的通道!
通过通道即可登出副本,在再次进入同一副本之前,不再受此副本规则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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