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状的花纹自墙根向上爬升,从墙壁四周向天花板中心聚合,扭曲又诡谲。它们簇拥着中心的枝形吊灯,吊灯上散布的一颗颗水滴状的晶石折射出暖黄的光,带来一室明亮。
铺着华美餐布的长桌两端坐着塞缪尔和夫人。
珀金色的发丝在灯光照耀下比金子还要闪亮,但这明亮的色调却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雪白的蕾丝领巾都在她脸色的映照下变得黯淡。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精致的餐刀,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肉,血色流出。
在进餐过程中,塞缪尔尝试和夫人搭话,但是不出所料地没有反应。
塞缪尔只能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食物上,尽力填满饥饿的身体。
白皙修长的手指拈起盛着金黄液体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询问身后的侍女:“可以换个杯子吗?”
立在身后的侍女没有回话,只是接过酒杯悄然离开。
塞缪尔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后又出现了那个侍女,和离开的那位有着同一张脸。
鹅蛋脸,光洁的额头,高鼻梁,深陷的眼窝,是个美人,但无神的双眼令人寒意顿生。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离开的侍女端着个大托盘回来,木质托盘上立着十几个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杯子。
他看见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塞缪尔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侍女都不是正常的活人,她们的脸可以随机切换,她们应该是所有在城堡中服务的侍女的总和,不是单纯的个体。
也就是说,无论哪个名字都不能代表任何一个侍女。塞缪尔和某个侍女互换身份的打算还未开始就宣告终结。不过还好,至少不是进行到一半发现完全不可以。
沉默的进餐总算走到了尽头,夫人先起身离开,塞缪尔在侍女的注视下一直坐到了夫人走出餐厅。
一个侍女在前引路,塞缪尔跟随在她后面,紧紧盯着她腰间的钥匙。
“我想去见克莱门斯夫人。”塞缪尔提出要求。
侍女停住脚步,转身扫了一眼塞缪尔。
“礼服。”塞缪尔补充,意思是要和她再交流一下礼服绣饰的事。
侍女无声同意了。
两人向远离小姐房间的大厅走去,又一次走过拱门的时候,塞缪尔发现血色愈加深沉。
那倒开的花瓣,向下抓去的手,渴望着恐惧的血色。
走出拱门后,塞缪尔留意着楼梯、画像和自己的距离。
他不动声色地问:“之后可以上楼看看吗?”
脑袋扭转了180°,死气沉沉的眸子注视着塞缪尔,声音比塞拉斯还冰冷:“您可以再说一遍吗?”
塞缪尔面色如常地说:“继续走吧,见完克莱门斯夫人就回房间。”
似乎他并没有问出刚才那个问题。
侍女没有追究,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脑袋一直盯着塞缪尔,眼睛片刻不眨。
塞缪尔缓步加速,靠近侍女:“我想早点回房。”
在路程中最为靠近楼梯的时候,他一把扯下钥匙。
钥匙刚一到手,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脑袋就凑近了塞缪尔。塞缪尔赶忙向后倾倒上半身,避开侍女的啃咬。
此时她的嘴巴已经扯到了耳边,雪白的牙齿如鲨鱼般尖利,口腔中红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脖子几乎垂到地面的塞缪尔单手撑起身体,离地的双腿踹向侍女的上身。
侍女倒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在地上翻滚一圈的塞拉斯立马向楼梯跑去,他没有立刻切换成塞缪尔。
原因?塞缪尔认为有必要知道侍女遇到不听话的小姐会有怎样的举措。虽然他已经可以从那非人的口中推出答案了,非死即残。
“啊啊啊啊—”厉声的尖叫立刻响起,几乎震碎塞缪尔的耳膜。
微张着小口的塞缪尔侧头望去,发现那个侍女身边陆续闪现数道身影,她们一齐朝他而来,脸不是一模一样。
侍女之间可以传送到对方的位置?塞缪尔一边猜测,一边将“塞拉斯”切换成“塞缪尔”。
刺耳的噪音略有缓解,侍女们追赶的脚步迟疑一瞬,仿佛失去了目标。
塞缪尔踩着阶梯,继续向上奔跑。
出乎意料的是——钥匙穿过了他的手,向地面落去。
意外就如随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悄然而至。
该死!
侍女们如密集的蚂蚁,紧紧挨在一起,覆盖了下层阶梯。她们涌动着,奔向塞缪尔所在的位置,准确来说她们现在盯住的是“钥匙”。
“塞缪尔”无法接触副本中人和副本中的物品,但昨日切换成塞缪尔的时候他拿住了袍子与纸张。
想来,应该是黑雾可以抵消“塞缪尔”被副本忽视的状态:一部分黑雾受创后,“塞缪尔”可以拿住物品,但仍旧被副本中人忽视;昨晚更多黑雾受创后,抵消的力量大大削弱,几乎回归了最初的状态,“塞缪尔”近乎完全被忽视。
哪怕能催动一丝黑雾,塞缪尔就可以用它勾起钥匙,安然离开。但他不能,饱受不可直视之物摧残的黑雾趴在他的灵流中,如死般沉寂。
他本欲趁着夜晚尚未降临之时与夫人在三楼相见,为了能够较晚地顺利回房间他需要拿到钥匙,塞缪尔不放心把钥匙掌握在侍女手中。
侍女让小姐进房间,但是她们也可以不让小姐进房间。生命掌握在她人手上的滋味很不好。
在小姐强上三楼后,侍女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啊啊啊—”她们在大厅中、在楼梯上尖哮,咧开的嘴巴中的牙齿泛着森森寒光。
半长的头发再次缩短,塞缪尔再次套上塞拉斯的壳子,弯腰握住了尚未落至地面的钥匙,继续向前奔去。
侍女们再次见到了追逐的猎物,血红充斥双眼,唾液滑过舌头,滴下嘴唇,乱中有序地在楼梯上挤着向上。
白光席卷她们,截断了前面几位的腰,她们尝试蠕动着向上。但被后面的侍女重重踩下,有序的追击乱了一瞬。
来自苏生的白光,在塞缪尔手中不具备任何治愈能力,反而充斥着破坏与锐意。
已经到二楼平台了,塞拉斯用力将钥匙朝上抛去,还未等钥匙落地就切换成了塞缪尔,继续往上冲。
“啪”,随着钥匙落地,侍女们的尖啸顿时消失,世界为之一新。
塞缪尔转头回望,侍女们堵在二楼的平台上,没有任何一个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
这里不仅限制探索者,还限制副本中人。
再次切换为塞拉斯,他捡起刚好落在三楼不算宽大的通道上的钥匙,心道:扔得很准嘛。属于塞拉斯的绿色眼睛头一次闪现一丝笑意。
黑雾仍在两边流淌,塞缪尔步履不停地走到门前,在敲门的同时将门拉开。
……
披散着长发的女子站在窗前摆弄着一架长筒望远镜,洒落的夕阳余晖令她铂金色的发丝更加闪耀,垂至脚踝的白色丝绸长裙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
她撩起一缕挡住视线的发丝,有些不快地皱着眉头,但这样的举动丝毫无损她的美貌。
就在她将要继续摆弄望远镜的时候,门被猛然推开。
“出去!”冷厉的声音犹如7月的冰雪,异常又冰冷,封冻血液的奔流,将冷硬的身体切割。
随着她的转身,一双狭长的眼锁定了进门的家伙,金色的瞳孔中闪动的可以焚尽一切的火骤然熄灭,巨大的疑惑升腾在她心中。
注视着那张她颇为熟悉的脸,她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谁?”
她背光而立,映照进房间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对面那人从身后拉起了自己的发丝,将它拿到眼前,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我是你,过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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