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裙,戴着小小的斗笠,穿着合脚的白色布鞋,走在人间的石板小路上,四面八方地环顾绕道。
她游走在人声中,如同在空中浮动的鱼,妇孺幼子、老人青年不约而同发出的声音好似荡漾的水波,她在这些水痕中看到了这个清澈明亮的世界。
真幸运啊!
未来的每一天,见到的每个人,前世今生的每一个世界都是如此的幸运啊!
她看了游街的鸟,蔓生的绿藓,买了揉雪堂的芙蓉莲子糕,云晶阁的牡丹戏蝶钗,穿花院的折月引星裙,挑了雕花金漆的折扇,最后,她停在了一家珠宝阁。
她问道:“有没有雕成兰花样式的美玉?”
里头的妇人笑容满面地翻出样式,捂着嘴笑道:“小姑娘可是有心上人?这男人,未必喜欢玉刻的花,不如选一支玉竹,温文尔雅且风骨遒劲。”
“不是,是送给朋友的生辰礼物。”
祈逾怜看着柜子上的样式,形形色色、款式多样,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抬头问道:“我能随便看看吗?”
妇人一看这女子身披绮丽,便知不是一般人,更何况小姑娘软声细语的,任谁听了也不气恼,连声说道:“当然可以。既是送给友人,当然不能是送一般敷衍的礼物了。”
顺便起身,走到祈逾怜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顾客多看一眼的玉饰。
直到顺着客人的视线看到了最角落的一块破损的玉石。
“噢!这块玉石是个小女孩带来的,约莫是爬山的时候掉进一个洞穴偶然地刨出来的。听她说她娘生了重病,便把挖到了的这么一小块拿来典当,我看这石头的确也是块玉,因着山野间的石头大多有些灵气,看顺眼便收下了……”
诚如妇人所言,眼前的这块玉少见天光,藏于深山中,经年不见人,半入地下,也许又有暗流敲打,即使边角有些许深色的裂痕,也仍遮不住纯粹洁白的内里,看着像一捧雪藏在角落,在仲夏的森绿中格外惊奇。
妇人哪能察觉不到顾客的意愿,一瞬便敲定主意,说道:“既然姑娘喜欢,不如这样,我请人打磨成指戒,再找一小块蓝水翡翠镶嵌其上,最后雕上花纹,总共十两黄金,姑娘意下如何?”
祈逾怜并不懂价值,但她可是不用考虑钱财的青楼老板,于是在征得似零的认可后大方地应下了。
走之前她多付了几十两碎银,她纠结着对妇人说道:“那个,如果以后那个女孩子再来找您换钱的话,您可以把这些碎银交给她吗?请不要告诉她,如果少了我以后还会补给您的……我以后也会常来光顾您的生意。”
那妇人听了这话有些怔愣,但马上回过神来,笑着满口答应:“那是当然。那孩子命苦,帮衬一下也是行善积德。姑娘当真善良,我一个做小本买卖的妇道人家,有机会遇到姑娘,也算是缘分……”
离开深巷,一切轻车熟路,好像客居已久的故人。
在这片光怪陆离的人流中,戴斗笠的小姑娘缓慢穿梭其中,时间不再流淌,直至她踏入青楼,看到风流荡子、玉柳盈腰、放浪形骸,好似一切又变得真实起来。
她绕开众人,斗笠已经歪了半边,抱着鼓鼓囊囊的小盒子躲回房间里,开始窸窸窣窣地翻找礼物。
先是抱着糕点、钗子和衣服给谢知舟,然后送扇子给柳暗潇,最后是玄侑的生辰礼物。
首先是谢知舟。谢知舟的房间比玄侑的不知要奢华凡几,站在门外都能闻到极其浓烈的香味,开门的女主人更是美艳殊丽,盈盈一笑便把人拐进屋内。
谢知舟浑身软罗绸缎,可衣裳似比主人更加狷狂,偶露春光,令人眼神痴缠。谢知舟喜红,由深到浅,无一不爱,外袍常用半透的粉色烟纱,使得整体艳而不妖,娇而不俗。
祈逾怜有些木讷地把礼物给她。
谢知舟宛而一笑,突然凑近道:“妈妈,我美吗?”
祈逾怜本来还被美貌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原著中的谢知舟极讨厌别人说她美,之前她还在家族的时候就因为美貌引来不少事端,后来招惹她的人无一例外被挑断手筋,砍掉四肢……总之怎么残忍怎么来。
谢知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更何况,她是为数不多前期便发掘出灵根,能使用灵力的人,可以说目前为止整座青楼的最高战力就是她,而身为背景板的祈逾怜,只要谢知舟动动手指,她就一定会死掉……
如果她回答美,定会给女主留下不好的印象,原著的青楼就是在助力各大女主完成任务后被销毁了,毁掉青楼的人正是谢知舟,虽然没提到死没死人,但这栋建筑肯定是实实在在的毁掉了。总之,为了生活,讨好女主肯定不会有错的。
可如果回答不美,这个选项不就是妥妥的送命题吗?哪会有女孩子会高兴地听别人说她不美呀?而且,以她的良心发誓,说女主不美她也说不出来呀……
“系统提示:务必活到剧情结束,请立刻回答女主问题。务必活到剧情结束,请立刻回答女主问题。务必活到剧情结束,请立刻回答女主问题。”似零冰冷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祈逾怜额头冒出冷汗,因为紧张耳尖通红,鼻尖甜腻的香气像粘在肺部让人呼吸不顺,她绞着手指生硬地回答:“不是…好看…不、不是……”
“我不美吗?妈妈回答得怎么这样勉强?”谢知舟嘻嘻笑笑地拆开礼盒,往嘴里塞糕点。
“不是!……”祈逾怜极快地否认,然后看着谢知舟弱弱地说道,“知舟不是美,是、是像个从天而降的女主角……仙人……”
谢知舟的眼神逐渐迷惑了起来,祈逾怜看着她漆点的黑色眼睛认真地说道:“就像看到一朵盛放的牡丹,每一片花瓣都像一大捧花束,知舟就是这样在人心中簇拥起来……”
“哈哈哈……”谢知舟笑了起来。
鸟儿的眼睛,狐狸的眼眶。
“神仙吗?——不如说,你觉得我像个妖怪吧。”谢知舟支着下巴,看着祈逾怜不知所谓地笑道。
眼前人仍然穿着昨日的衣裳,灰蒙蒙的调子,人却生得一副软懦可欺的模样,认真看着别人的时候,表情傻乎乎得像团揉好的面粉。
这样天马行空的夸赞她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说到神仙,她冷笑了一声:“修仙之人仍不过是人,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人中的那个人罢了,既非神,也非仙,生无来,死弗去……天上的东西,没你想得那么好。”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趁祈逾怜不注意塞了一块芙蓉莲子糕,抵进她嘴里,笑眯眯地说道:“妈妈,是只给我一人准备了礼物吧?”
祈逾怜机械地咀嚼口中的糕点,清甜可口,眼观鼻子口观心地低头回答:“没,还有给别人的……”
“呵——那下次,妈妈要为我一个人买礼物,可好?”谢知舟没有节外生枝,看着祈逾怜松散的衣裳,帮着拾掇起褶皱和弯曲,从腰线到衣领,顺过裸露的颈下脆弱的皮肉。
她整理的动作和眼神过于认真,祈逾怜绷直着身体,两人就这样古怪地交叠在一起,谢知舟仰头,陌生而炽热的气息鲜活地织结在一起。
祈逾怜微怔,近乎下意识地侧过脸,露出红透的脖子和耳根。
看到她这样窘困的模样,谢知舟没什么犹豫地笑将了起来。
她笑得那样温柔、耀眼、随性,就好像她从未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惨,被毁掉天赋、被价值抛弃、被利益背叛,就好像她可以随时这样笑,开心地、轻蔑地、冷寂地、孤独地……
情绪可以割开吗?
经历可以放弃吗?
连本人都无法察觉的情绪,可以属于她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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