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热闹希壤的余淮路,此刻正浸在化不开的墨色中,借助夜色的掩盖,这条路上来了两个一高一矮的黑衣人。
他们行色匆匆,四处张望,似是在畏惧什么。
“你确定这地方能阻挡那家伙?”矮个子说到。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几日滴水未进,如同干枯的树枝。
高个子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现在我们只能赌一把了,除了这地方还有哪可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许浩没骗我,那这家店的主人就是那家伙绝对惹不起的。”
“嘶”
暗处的蟒蛇盘旋在树上,底下赫然是几具刚断气的尸体,它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幽幽绿光,此刻正直直盯着两个黑衣人。
它看着黑衣人们四处打转,最后停在了一处平房。
它吐了吐信子,从树上下来,慢慢逼近他们。
“怎...怎么可能!明明就是在这啊,就该在这啊!怎...怎么会没有?!”高个子颓然的跪在了地上。
“我们被许浩骗了!我们完蛋了……”
相较于高个的失态,矮个显得冷静极了,只是静静地盯着墙面,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睛一亮,向墙壁走去。
“不,我们来对地方了。”矮个子那双干枯的双手在墙壁上四处摸索,片刻后,终于像是摸到了什么,连语气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找到了!”
随着他用力的按压,眼前的平房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
那是一座高楼,高楼金碧辉煌,妖艳诡谲,门头歪歪扭扭的挂在最上面,依稀可见“祸福相依”这四个大字。
门前的铃铛叮叮作响,黑衣人们推门而入。
他们进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没注意到,后面那条巨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面,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眼中是嗜血的暴怒。
店内,与外界的肃杀截然不同。暖融的光线带着奇异的香料气息弥漫。两个惊魂未定的黑衣人甫一进门,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主位上的人攫住——这诡谲客栈的主人,狐九。
狐九懒懒的躺在椅子上,红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如玉般的手指正在一张玄黄色的纸上写写画画。
他像是浑然不知进了两个人似的,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又是一阵铃铛声,贺鲨推门而入,随之而来的灵流掀翻了店内的桌椅,使两个还未能开口的黑衣人狠狠撞在柱子上。
狐九画符的手指顿了一瞬,灵流四散开来,护住了黑衣人们,避免了“柱毁人亡”的悲剧。
他终于抬起眼,对贺鲨说:“这已经是你这个月损坏的第四百八十一副桌椅,你还伤了我的贵客,你打算怎么赔?”
贺鲨挠了挠头,憨憨笑到:“九爷,您看我这不是故意的,赔偿这事就算了呗,我给您白干活。”
狐九也没真打算让他赔,他的桌椅都是千年桃木做成的,哪是一个贺鲨赔的起得,他坐了起来,说
“贺鲨,你去把外面那条小蛇杀了,莫要让他伤了我的客人。”他顿了顿,语气带了点警告意味“还有你再敢把我店里的东西弄坏,我就扒了你的皮。”
贺鲨闻言笑了:“好嘞,九爷。”
门外,巨蟒正因被阻而狂躁地甩尾抽打无形屏障。贺鲨身影如电,甚至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撕裂和巨蟒戛然而止的嘶鸣!一颗硕大的、还带着惊愕与怨毒的蛇头翻滚着落下。
那蛇似乎没料到自己就会这么死去,绿豆般的眼睛还狰狞地望向贺鲨,含恨而终。
狐九懒洋洋地对黑衣人们说:“你们的事既已解决,那就慢走不送,但作为刚刚误伤的补偿,这次就不收费了,你们意下如何?”
他说话时掌心向内,还微微浮动,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现在都...唔”高个子被矮个子狠狠掐了一把,声音蓦然中断。
矮个子转身面向狐九,语气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当家的,那我们就不叨扰你了,今个多谢您出手相助了,小的没齿难忘。”
“你疯了吗?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岭的,万一...”高个子怒气冲冲。
矮个子恍若未闻,只是细细盯着那牌匾,片刻后他示意高个蹲下,贴近高个的耳朵说了什么。
那话使高个顿时变了脸色,但话音消散在夜色中,随风而去,除他们外再无人知晓。
此刻店里还是那副辉煌样,狐九也并不知道他无意间泄露的灵流已经被人捕捉。
青松阁,清心峰,坐在主位的男人睁开了眼,那双眼犹如寒潭,使人冰凉入骨,遍体生寒。
“找到你了”
“叮铃铃”,门前的铃铛又响了,狐九拿着刚得的金子,笑意盈盈地向门口望去,却在看清来人脸的那一刻,笑容僵住。
宴殊凛却像是没发觉似的,一步步向狐九走去,平静道:“来间空房。”
所幸这些年狐九也不是白活的,就在宴殊凛走过来的几秒内,他已经恢复了招牌性的笑容,他面色如常的将房牌递给宴殊凛,并嘱咐道:“本店按时间收费,一柱香,一甸金。”
他特意加重了“甸”这个读音,同时暗中观察宴殊凛的表情,毕竟,要知道这一“甸”金足够买下凡间一座小城。
宴殊凛对此不置可否,从袖中掏出来一袋金子,“先续十天的。”
狐九的心又沉了沉,压下心底那些怪异,他扭头对在擦桌子的贺鲨大喊“鲨,带客人去房间。”
待到宴殊凛与贺鲨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时,狐九才敢放松下来,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脸上的血色已消失殆尽,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拿起桌面上那一小块铜镜。
镜中之人的脸虽已是人间绝色,但与他之前的容貌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伸手慢慢抚摸铜镜,心也紧跟着平静下来。
是了,他早已改头换貌,连自己的母亲都未必能认出来,何况只是同门的师弟呢?
是的,这是他害怕的主要原因,他的原名叫狐宴昭。
狐宴昭,宴殊凛,几年前的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犹记那句“绝代双骄,青松双曜。”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物是人非,如今宴殊凛是正义的代表,是大名鼎鼎的玄尘君,而他,现在不过是一家客栈的老板罢了。
在狐宴昭的预想中,天资聪颖的大师兄,可能会怀疑,甚至发现他的身份,再不济也会发现这客栈的与众不同,从而找他对峙。
然而,一切都没发生,这一夜,依旧平静,但本该松口气的狐宴昭,却感觉内心空落落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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