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病人的病情能引起他的兴趣,否则他很少出马。正因如此,比起其他名医,孙止错治过的病人不多,名声也没有传开。故孙止错的医术虽高,名气却不大。即使如此,凡是见过孙止错行医的人,个个都说不错,一些郎中甚至还会明显感到自愧不如,所以鬼王才找上孙止错,要他为不凡治疗“血魔症”。
当孙艺青来请孙止错出诊的时候,孙止错本以为,白子枫患的不过是难治一点的寻常小病,故也没听她多说,直接将孙艺青拒之门外。孙艺青守在门前,跪了整整一天,又是叩头又是请求,终于使自认早已是铁石心肠的孙止错略有动摇,决定听听是何种怪病。
不想,孙艺青把病情一说,孙止错领会之后,立刻一拍大腿,当即决定,一定要医治白子枫,因为这种病症,的确是疑难杂症,实在太过有趣,足以挑起他的兴趣。
于是孙止错将孙艺青扶起,还很感谢孙艺青,如若不是她这般坚持,自己只怕就要错过这么有意思的病。为表谢意,孙止错打算免费为之看病。
白子枫听过之后,再次痛哭一场,他心中又喜又悲,又愧又疚。喜的是孙艺青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是忠贞不渝;悲的是自己让孙艺青,独自吃下苦楚;愧的是自己曾经还真的以为,孙艺青是真心要跟他分手:疚的是自己身为孙艺青的恋人,非但没有给她更好的生活,还使得她在苦海中挣扎。
他现在能做的,唯有尽快痊愈,然后去找孙艺青,互诉衷情。于是,白子枫静下心来,配合孙止错,一心稳定病情。他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渴望痊愈,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有孙止错对症下药,白子枫的病好得极快,这令他大受鼓舞,而这种积极的心态,更是使治病的进度事半功倍。如此一来,形成良性循环,不久之后,白子枫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天,孙止错查看过白子枫的情况之后,觉得甚是欣慰:“白公子,你恢复得很是不错,应该已有百之九九。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便是功德圆满。”
白子枫忙问:“孙大夫,何为‘临门一脚’?”
孙止错说道:“往日孙姑娘为了你的病情,主动选择离开。而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你需要去见一见你的未婚妻子,你的病是缘她而起,也应因她结束。这便是最后的‘临门一脚’。”
白子枫点头:“我明白了,孙大夫。”
常念君与慕环真站起身,慕环真说道:“那好,我安排个时间,通过钟姑娘见见她的师姐,也就是孙姑娘。”
“那我也去吧,”孙止错又恢复了慢悠悠的语调,“有我作证,孙姑娘应该就会相信白公子的病情,已经差不多好了。”
常念君表示同意:“孙大夫一起去,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翌日,白子枫、常念君、慕环真、孙止错四人,再次来到妙音阁。
钟千情兴冲冲地冲进后台,对孙艺青说:“师姐,白公子来了!”
孙艺青还不明白钟千情为何这么开心,故有点不高兴:“你是说白子枫?我不是说过,如果他再来,就把他赶出去吗?”
钟千情笑着说道:“若是他往日要来,我的确是得赶他走。不过现在,我不应该这么做了。”
“为什么?”孙艺青问道。
“因为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钟千情得意地笑道。
孙艺青一愣,继而眼眶红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的……是真的吗?”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孙艺青急忙冲出。她终于,可以去见自己想见之人。
见孙艺青走出,白子枫急忙站起身,两人相对相视,眼睛里都闪着泪光,竟一时无语凝噎。
孙止错首先发话:“孙姑娘,白公子的病已经快好了,你的离去,并没有白费。现在,只差你的帮助,白公子就可以完全痊愈。”
孙艺青的眼泪忍不住落下:“孙大夫,你要我怎么做?”
“接下来,你只要完完全全地相信白公子,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他。”孙止错说道。
“好,我一定会的。”孙艺青说道。
“那好,白公子,”孙止错对白子枫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嗯。”白子枫一阵沉吟,眼神忽然变得哀伤。
孙艺青感觉到了,不禁后退一步:“你不是子枫!你是他的第二人格白子风!”
白子风说道:“对,是我……不过孙姑娘,你不用怕,这次,是白子枫本人主动把我放出来的。”
“子枫为什么要把你放出来?”孙艺青虽心中存有疑问,但孙止错说过,她要相信白子枫。
白子风又道:“白子枫本人把我放出来,是让我度过这段‘回光返照期’,不久之后,我就会死亡,从白子枫体内彻底消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孙姑娘,请你听一听我的心里话。”
“好吧。既然子枫放你出来,那一定有他的用意,你说吧。”孙艺青说道。
“孙姑娘,我是白子枫内心的另一面,几乎处处都会和白子枫反着来。他奋发,我则堕落。他饱读诗书,我却没有半点才华。他清高,我爱财……可是,我虽然与他有多处不同,却也有一模一样之处。”
孙艺青听得很是专心,因为她相信白子枫。
“那就是,我和白子枫,都是一样地爱你。我的诞生,就是源自白子枫对孙姑娘的爱意。我从出现开始,到现在即将死亡,我都爱着你。因为我和白子枫都一样深爱着你,所以我感受得到,白子枫对你的爱,有多么深沉。”白子风继续说道。
孙艺青很开心,原来她在白子枫心中,这般重要。
“因为怀有对孙姑娘的爱,白子枫决心发愤图强,也因此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于是,我便利用这一点,成功地在白子枫体内诞生。
“当我出现以后,我只想尽可能地占据白子枫的身体,因为我也深深爱着孙姑娘,我也想多看你一眼。
“我与白子枫本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嫉妒白子枫的才华,嫉妒他能得到孙姑娘的垂青,嫉妒他得到的一切。
“于是,当我占据白子枫身体的时候,我就想方设法地和他一样作诗写文,可是我的文采,实在太差,只能换来别人的嘲笑。我又强迫自己相信,我是一个才高八斗的人,是世人不懂欣赏。
“那天,白子枫路过妙音阁,他想进去找孙姑娘,我立刻夺取了他的身体,进入妙音阁,学他舞文弄墨,结果,自然是出尽了丑……
“那天,我很伤心,便躲在角落里哭闹。我之所以喜欢待在角落,就是因为白子枫第一次与孙姑娘相遇,就是在一个角落处……
“对不起,我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没说到重点……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这里,我必须得向白子枫本人和孙姑娘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存在,伤害了你们。孙姑娘,白子枫……真的很爱你……”
最后一句话,白子风说得很快,想来是他知道,他的大限之时已经到了。
白子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时,他的眼神已恢复往日神采,双目之内,闪烁着动人的光亮。
“子枫,是你吗?”孙艺青惊喜地说道,她知道,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是我,艺青。另一个‘我’,不会再出现了。”白子枫说,随后一把将孙艺青抱住。
孙艺青哭道:“我还以为,我不知要等多久……”
孙艺青从未讲过,故白子枫不知,若他一辈子都不会好,那孙艺青的打算,是等他一辈子。时至今日,孙艺青终是忍耐不住,正在大哭一场,她长久以来所积压的泪意,终于可以好好释放一通。
白子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对不起,我不会再走了,一定不会……”
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钟千情望着自己的师姐与白子枫,心中说不出的欣慰。
常念君与慕环真又何尝不是极为开心,毕竟救助白子枫的功劳,有他们一份。
孙止错则吐了口气:他的病人,彻彻底底地痊愈,这是一件令他最为舒心的事。
从此,白子枫又开始奋发读书,不过,他不会再有那么庞大的心理压力,比起中不了新科状元,他更怕失去孙艺青。
后来,当常念君向云修月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云修月瞪大了她的一双美目。她好羡慕白子枫与孙艺青两人的爱情,虽然他们的经历一波三折,有甜有泪,但所幸,相爱的人没有分开。
“那,这个故事的结局,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云修月笑着问道。
那一年,科举将至,白子枫背起行囊,信心满满地踏上应试之路。孙艺青望着他的背影,在逐渐远去之下,消失在了远处地平线之下。
夕阳西沉,一条两旁是郁郁葱葱的青草的大路,匆匆忙忙地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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