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涛温声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林姑娘请随意。"说着亲自盛了碗汤,示意丫鬟端到林九面前。
“多谢。”林九十分客气地谢过,声音如玉珠落盘,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听吾儿所言,是你于危难中救了他,”钟父语气诚挚,目光中带着感激,“救命之恩,钟家没齿难忘。姑娘日后但有所需,钟家定义不容辞。”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林九道。
“虽然与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再造之恩。”钟书意有些激动道
林九瞥了他一眼并未搭理。
钟文涛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见过不少人施恩图报,却少见如此淡泊之人。
他不由抚须颔首,由衷赞道:"林姑娘施恩不望报,品性高洁,实在难得。"
席间静默片刻,钟书意忽然察觉异样,关切问道:"怎不见黄小妹?可是身子不适?"他想起一路颠沛,语气担忧。
林九执箸的手微微一顿。
"她走了。"声音平静无波。
"走了?"钟书意一怔,"去往何处?这深更半夜......"
"寻亲。"林九截断他的话,"人各有志。"
听闻此话,钟书意没再问下去。只在心中想为何这般着急,连一顿饭也顾不上吃,那林九呢?她也会很快离开吗?
席间几人和乐融融。
钟文涛看着眼前这位清丽绝尘的女子,心中不由感慨。他的发妻去世多年,家中一直缺少一位女主人打理内务。若是书意能娶得这般品貌出众的女子为妻,倒真是一桩天赐良缘。
想到此处,他细细打量起林九来。模样自是万里挑一,更难得的是她身量高挑挺拔,举止间自带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与从容,虽衣着朴素,依然难掩风姿。
钟父越看越是满意,眼中不禁流露出长辈特有的慈爱与欣赏,连带着语气都更温和了几分:“林姑娘千万不要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林姑娘不知家住何处?家中还有哪些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丫鬟为林九布菜,姿态十分周到。
钟书意在一旁听得有些窘迫,忍不住低声阻拦:“父亲……” 他觉得这般直接探问姑娘家世,实在有些唐突。
林九执箸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钟父,目光平静,声音清冷客气:“晚辈家乡遭灾,亲人皆已不在。如今只剩小岁与我二人。”
钟文涛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怜悯。这乱世之中,家破人亡的悲剧他见过太多,早已不会拘泥于世俗的门第之见。
反倒觉得林九无牵无挂,性情坚韧,与醉心医药、不善世故的儿子颇为相配。
他顺势温言道:“姑娘受苦了。既然暂时无处可去,不如就在寒舍安心住下。钟家虽不富庶,总还能提供一席安身之处,也让书意有机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话语间充满了长辈的关怀,不着痕迹地留人。
钟书意在一旁听得耳根发热,生怕父亲唐突了林九,只得低头盯着碗中的米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筷身,心中隐隐的期待。
林九停下筷子,迎上钟文涛温和的目光,手轻轻落在小岁发顶。
“我流落于喜家村,是刘奶奶救了我,如今她已仙逝我要带小岁去寻找他唯一的血脉至亲。”
钟父讶异,“原来如此”
钟书意眼中的光亮不易察觉地黯淡了几分,心中的期待落空。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追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不知……林姑娘下一站打算去往何处?”
林九的目光扫过他,并未错过那细微的失落:
“H市。送他寻亲。”
“H市!”钟书意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目光转向父亲。
钟文涛的面色凝重起来,眉头微蹙。他放下筷子,沉吟片刻,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H市…”他缓缓摇头,“林姑娘,非是老夫危言耸听,那地方如今…只怕比这丰县更要凶险数倍。”
林九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此前我已了解H市的形势。”她低头看了一眼正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望着她的小岁,语气淡然:“再危险也得去。”
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钟父,道:“只是我想请求您一件事。”
钟父闻言,神色一正,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姑娘但说无妨。”
林九略一沉吟,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流落至喜家村时,记忆全无,身无长物…如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书。”她说到这里,话语微顿,似乎觉得伪造身份信息并非易事,或许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在思索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钟文涛是何等通透之人,立刻明白了她的难处。他并未露出丝毫为难之色,反而温和地笑了笑,语气沉稳地接话道:“原来如此。这件事,倒也不算太过棘手。”
他捋了捋胡须,“明日我便去寻警署的一位朋友,看看能否设法为你运作一二,办理一份身份证明。在这丰县地界,老夫这点薄面应该还是有的。”
“那就谢过钟老先生了。”林九微微颔首致谢。
“哎,林姑娘不必如此见外,”钟文涛笑容更和煦了几分,“若是不嫌弃,称呼一声‘钟伯’便好。此事办理或需些时日,林姑娘与小岁就在寒舍安心住下,不必着急。”
语毕,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儿子,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自己也不着痕迹地捋了捋胡须,心中那份撮合的心思又活络了几分。
宾主尽欢,宴席散后,林九牵着小岁回到了别院。
丫鬟早已贴心地在房内备好了热水和一个大大的木桶。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驱散了夜间的微寒。
林九蹲下身,动作略显生疏地替小岁解开衣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照料一个人类幼崽。好在小岁十分乖巧,不吵不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信任地看着她。
她将光溜溜的小家伙抱进温热的木桶中。水花轻轻溅起,小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林九拿起布巾,开始为他清洗。她的动作一开始有些僵硬,但很快变得流畅起来,小心地避开孩子的眼睛口鼻,仔细擦拭着他的后背、胳膊和小腿。
小岁配合地抬起手,转过身,没过多时,便被洗得干干净净,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一擦干身体,小岁便害羞地跑向床榻,像只灵活的小泥鳅般蜷缩进厚厚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九。
“九儿姐姐,”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带着依赖,“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林九摇摇头,走到床边。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中含着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
“可是…可是我会害怕!”小岁小声嘟囔着,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林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裹在被子里的脑袋。
“无事的,”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我会在房间陪你。”
对她而言,休息只需进入低能耗休眠状态,无需像人类一样躺下入睡。她拉过一张椅子,放在离床榻不远不近的位置,安然坐下,目光落在小岁身上。
“睡吧。”她轻声道。
小岁看着她坐在那里,心中的怯意终于慢慢消散,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很快便握着被角,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房间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油灯偶尔爆出的细微灯花声。林九静坐椅上,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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