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铃落之时

“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尾声的。”——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

“今天是咱们同学们来到11班的第三天,相信大家早在分班之前手里都拿到了这张仪容仪表模范单。”班主任徐海鹏拿起讲台桌上的模范单,瞥了两眼后,忍不住的笑道:“说实话要求让留这样的发型,相信大多数同学都觉得丑,都不愿意,我也从你们这个年纪里过来过,但很无奈啊,谁让学校的规定是这样呢。”

徐海鹏是今年新上任的老师,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太了解这群学生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而芜溪二高对于在校学生头发的管理有条很不成文的规定:要求男生统一剃成能看得见头皮的寸头,而女生则是绑起低马尾后,长度刚好一拳的齐耳短发,无论男女生留的刘海长度要在眉毛以上。

山河四省高中的奇葩规定之一在此刻暴露无疑。

话音落,教室内一片哗然。

“真的强行要求剪头发啊,看来我之前听的传闻属实没错了。”

“不想啊,我留了一年的头发啊!”

“不是,为什么非要强制性的让我们剪头发啊?成绩的好坏关我头发什么事儿了?”

“就是,无语死了!”

抱怨声四起,徐海鹏提高音量喊道:“安静!”

“这是学校要求的,我身为一个老师也没办法。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其实夏天了,头发剪短一点也凉快,不是吗?”他尽可能的找着理由去安慰学生。

‘咚咚——’轻叩教室门的声响传来,目光聚焦在拿着理发工具的校内托尼,“老师,打扰一下。那个……,该咱们班同学排队出来理发了。”

众所周知,校内雇佣的托尼老师,没有一个不是下手够狠的,对于头发长度从来严格按照学校标准执行!

“来,第一排先去排队。”徐海鹏手指一扫,横向第一排的学生面面相觑,个个无动于衷,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好像这样就能挽救回自己的头发一般。

“赶紧的啊,你们剪完12班还等着剪呢。”徐海鹏催促着,眼神示意他们出去排队,“这头发早晚都得剪,长痛不如短痛,快去吧!”

理发方式也是粗暴简单,就在教室的走廊外,一把椅子,一面全身镜,一位托尼老师。

十四五岁正是自尊心格外敏感的年纪,幼稚脆弱的心灵尚未成熟,甚至单是一个剪短发就足以让人掉眼泪了。

这节晚自习,班内人的目光时不时的往走廊外看去,好奇、烦躁、担忧的窥探着外面剪发的人,想象自己剪完之后该是什么样子的。

当轮到林知幸这排人时,还未走出教室门,一女生突然低头哭了起来,抽泣的声音引得徐海鹏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王心音站在自己的座位前,一言不发,肩膀抽动,在班主任说出这句询问后哭得更厉害了。

“剪发是学校规定的,不剪不行的。”徐海鹏说着,视线落在她的耳后,忽然的语气一转,“王心音,你出来一下。”

他顺手关上了教室门,班上瞬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徐海鹏像是料到了会是这样,在众人措不及防间,打开靠门的第一个窗户,杀了个回马枪道:“刚才那一排的人排队出来理发,剩下没轮到和已经剪完的安静自习。”

他警告意味的眼神扫视着全班,“我就在隔壁办公室啊,谁说话班长把名字给我记下来,晚自习结束后交给我。”

11班的班级座位横向一排有九张桌子,教室靠墙各两张,中间部分是紧挨着的五张桌子,这样一来坐在的中间人出行就十分的不方便,很不巧,林知幸的座位刚好是中间那个无论从左还是从右出来都要旁边挨着的两人先出来的。

“走了!”林知幸左手旁的女生提醒到,她这才从陷入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立马起身跟上前面的人。

刚刚王心音哭着跟徐海鹏出来的时候,一刹那间,王心音过肩的长发在她的低头、抬头的微小动作间,露出隐匿其后的耳朵,以及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

仅仅不过短短几秒钟,林知幸恰好侧头看到了这一幕。

在此之前她没见过身边的人有谁佩戴过助听器,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从王心音无助又惶恐的眼神中,她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一定是她想要极力隐藏的东西。

林知幸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就像小时候的自已一样,以为只要藏住了那只风筝,妈妈就不会再想起那天的事情,爸妈就不会再因为她争吵起来,她的家庭会不会就能和以前一样的幸福美满?

藏起来,藏住那些破碎,梦一个圆满。

留了一年的长发一段又一段的散落在地上,耳旁是剪刀绞动发丝的声响,她目光呆滞,沉浸在那份沉重的思绪中,直到托尼老师指着一旁的全身镜道:“同学,看看你的新发型。学生留这样的短发也是好看的。”林知幸这才回过神来。

后面的女生不满的撅嘴小声道:“哪里好看了?我留了那么久的头发,什么破规定!”

林知幸并没有像其她刚剪了短发的女生一样在镜前黯然伤神,直到下一个人剪好了才挪动脚步朝着教室内走去。

只是匆匆的一瞥,不带丝毫的留恋。

本身就是留不住的,事到如今没什么好再为之伤情。

那时的她对于诸如此类的事情看得开,却怎么也想不到,三年之后自己也会因为本身就留不住的,而伤感。

每个剪完头发回来的人,班上不少视线都会为之投来。尤其是当一个男生剃了几乎能看得见头皮的寸头之后,头型和发际线都会在此刻暴露无疑,发型决定颜值也不过如此。

下课铃声响起之际,白时漾夺门而回,笑着朝班内道:“哎呀,别看了,看我这头发短的能瞧见头皮了。”

他瞥向闷闷不乐,还在低着头发呆的林知幸,打趣道:“要我看,咱学校别叫芜溪二高了,都剪成这样的发型了,改成叫芜溪二庙得了。”

刚说完,班上一阵欢声笑语,她也被少年的玩笑话逗笑了,唇角弯弯,看向白时漾剪短的头发。

许是发型的衬托,少年的脸庞线条更显硬朗,徒增一种痞帅的意味。

那天的晚自习过后,除了王心音以外,班上所有的人都剪了学校要求的标准短发。

人总是排异的,有心或是无心都会好奇那个相同性中的不同。

“我说啊,有些人就是好,在班主任面前哭两声,头发就保住了。”林知幸左旁的同桌韩珂感慨道:“早知道掉两滴眼泪就能保住头发,我也哭去了。”

“是啊,留了那么就的头发,我可心疼死了,看给我剪的,丑死了。”和她围在一起聊天的女生附和道。

韩珂来了兴致一般,继续道:“可不是嘛,真羡慕有的人。”

“害,可不是嘛,有特权就是好啊。”

“谁知道是走了什么样的后门,搞不好来芜溪二高上学也是有特权的。”

“哈哈哈哈哈哈……”几人笑的顽劣。

“哎,林知幸,你说是不是啊?”韩珂突然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语气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知幸没有回答,拿着荧光笔继续在笔记上标注重点。

韩珂以为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然而身旁的人仍旧是默不作声。

“我TM跟你说话呢?你也跟她一样是个哑巴啊!”谁都受不了冷暴力,韩珂暴起粗口,和她玩得来的一人立马劝道:“哎呀,不至于,不至于这样。”

林知幸‘啪’的一声将笔记合上,道:“我就算是个哑巴也比有些人没素质的好。”

“你说谁呢?你……”

“说的就是有些人啊!这么着急对号入座是承认了啊?”别看林知幸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但她看不惯这么欺负人的。

她起身拉起低着头一言不发待在座位上的王心音,“走,下节是体育课,我们一起去操场那边吧。”

王心音依然是没有出声,但她并不反抗林知幸这样拉着她,甚至在两人跑出教室门的时候,林知幸回头看到了她眼中的光亮。

“谢谢你,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找我说话。”王心音笑着说出,她声音很小,却字字清晰落在林知幸的耳边。

林知幸道:“没事。刚刚,她们欺负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

王心音抿着下唇,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已经习惯了。在以前的初中,有好多人说的比这还要过分。”

她垂下眼皮,很纠结的继续说道:“她们没有打我,也没有搞恶作剧。这……,这不算欺负吧,只是……,只是说了两句。”

“校园暴力不是只有造成□□上的伤害,才算的上是校园暴力。”林知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精神上的打压和口头造谣,难道就不是了吗?”

“那些语言也会化作利刃,刺得人满心伤疤。一些谣言和传闻就是这样不管不顾,才越传越夸张的!”

林知幸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握着王心音手腕的力度加重,随后又赶紧松开她。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王心音摇摇头,“不怪你的,我听着是很难受,却连打断她们的勇气都没有。我之前也反抗过,可是没用,她们还是会嘲笑我,好像我在她们眼里就是另类。”

另类!

这两个词刺痛林知幸的内心,这是多年以后她再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会那样的难受。

“你为什么要帮我啊?”王心音小心的开口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

林知幸苦笑着,多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被人嘲讽过,铺天盖地的言论持续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那种感受我太清楚了,所以就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这个受伤喽。”

【2019年9月27日,学校要求剪发,我不是因为剪发不开心,但也被他讲的笑话逗笑了。也因为剪发,我注意到了王心音,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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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落之时[校园]
连载中知星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