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招魂(下)

王耀祖的妻子站在客厅注视两人下楼。

王耀祖正准备回答,见到楼下的妻子问:“准备好了吗?”妻子点点头。

“邝道长地方和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在花园里,我们现在过去?”

“好。”邝凌回答。

“请,我们边走边说。”王耀祖给邝凌引路在前,他妻子慢半步跟在后。

“我跟我老婆一直在跟一位师傅学佛法,我们两个也是斋会上认识的。”他笑笑看向身后的妻子,妻子点头。王耀祖继续说道:“我的这位师傅虽然年轻,但他游历四方,翻译了许多佛教著作,已是位得道圣者。出了这件事后我一度陷入痴嗔,多亏师傅点化,师傅不忍看我被三毒所困,白费多年的修行,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介绍了位道长给我,希望通过招魂,能够让我释怀。”

王耀祖独自续道,“第一次招魂,婧麒上了那位道长的身,说了些宽慰我的话,说她很快会再次出现在我身边,当我问他之前想告诉我什么她就走了。第二位道长没有招来婧麒的魂魄,他说婧麒已经去投胎了。我不相信,我能感觉到婧麒没走,她一定还有话想对我说。”王耀祖抓住邝凌的手,恳切的说:“邝道长,拜托你,我想亲自看看婧麒,能让她多留一会儿吗?”

“果然钱难挣……”邝凌暗自吐槽,面上不动声色,把手从王耀祖的手中抽出来,拍拍他熟练的安慰道:“我一定会尽力的。”

邝凌之前告诉王耀祖需要一个约长2米宽60厘米的长桌,如果没有用两个桌子拼在一起也无妨,没想到王耀祖让人以紫檀木打造了一个四边雕花的木桌,可以称之为工艺品。

邝凌在香炉中插上三炷香,放在木桌中间,两边各放一只蜡烛,照片立于香炉背后,在香炉前置一铜碗,倒入半碗水。又在桌子近海的一端两侧各插一根竹棍,中间拉起经幡,就好似在桌子侧面立起了一道门,而长长的桌面便是一条通路。她把鸡血滴入香灰中混合,用它在桌面上撒出三条线,将长桌均分成三份,然后从骨灰盒中挑出一块骨头放在桌子远离海的那端。

一切准备就绪。邝凌将王婧麒的睡衣交到王耀祖手中,让他贴身穿上这件睡衣在自己床上静卧五分钟,然后将衣服脱下,换好自己的服装,站在三楼的外旋楼梯上举起睡衣面北呼叫,连呼三声后从屋子另一侧的楼梯下来,最后把衣服盖在人骨上。这样做是期望死者的魂魄返回于衣,这件衣服被她最牵挂的亲人所穿着,染上了人的肌肤香泽,有着''□□''和''气息''的双重联系,魂魄也许会被它所吸引,依着熟悉的味道或形状而归附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邝凌披上白色法衣,点燃蜡烛和香,口中念念有词,向空中画出一道符。此时并没有风,而经幡猛然鼓动起来,已然如在空中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门。邝凌有节奏的摇起铃铛,“叮铃~叮铃~叮铃”。她见经幡逐渐归于平静而桌面上的香灰还未现变化,拿出一道符纸用蜡烛点燃,扔入“门”中。燃烧的符纸随风飘向大海,经幡再次鼓动,响动越来越大,桌面第一道香灰线慢慢出现一条缺口。王耀祖瞪大眼睛,他的妻子更是一脸难以置信,当第二道香灰出现缺口的同时第一道香灰又多出两条缺口。邝凌再次点燃符纸扔入门内,符纸过杆后瞬间燃烧成灰。待第三道香灰出现缺口,她发出第三张符,符纸在空中不断旋转,第三道香灰上开始出现多条缺口。待符纸燃尽,邝凌数了数三道香灰上的缺口,皱起眉头:“她的三魂皆有损伤,天魂地魂分别飘荡在鬼门内外,七魄只召回了五魄,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形,只有试试。”邝凌转身看向王耀祖,王耀祖愣在原地,片刻他回过神连忙点头。

“待会儿我用鸡血为她的魂魄引路,你看到衣服鼓起来就开始叫她的名字,越大声越好,最好不要停,等衣服回落,就是她的魂魄已经归骨,你把她的骸骨捧到香炉前,在香燃尽之前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她会想办法给你回复。但是,我需要提醒你,她的魂魄受损,需要吸食大量的贡香才能维系现有状态,香可能会燃的非常快,你准备好,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邝凌交代道。

王耀祖低下头:“香燃尽以后……是不是婧麒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会为她超度,我的狗会为她引路,送她转世。”

“好。”王耀祖似乎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邝凌用鸡血在三道香灰中画出一条通路与睡衣相连,缺口上的鸡血慢慢汇入通路,带着香灰游向衣服下的骸骨。王耀祖的眼泪随着叫喊声不断下落,虽然他只喊了名字,邝凌却仿佛听见他在诉说不舍、遗憾、独自将她带大的辛酸、女儿带给他的快乐与希望、他愿意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换回唯一的亲人、他对婧麒的愤怒、她怎么能如此突然的丢下他一个人先走……

鸡血渗入骸骨,王耀祖捧着猩红色的骨头站在香炉前,“婧麒你有什么话想对爸爸说?”刹那间,三炷香呈倍速燃烧,王耀祖喉头翻滚,转向妻子,发出女性的声音:“小心……女人”又转向邝凌:“伦敦……画给她”香燃尽,王耀祖跌倒,他妻子惊讶的僵在原地。

邝凌上前扶住王耀祖,王耀祖嚎啕大哭,积压了几个月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他边哭边捶打胸口,哇的吐出一滩黑血,黑血渗入土中消失无影。他张开手,手心里的骸骨已经恢复原色。

邝凌拿起骸骨放回盒内,为香炉重新插上三炷香,划破手指将血滴入铜器,“……炼吾之精,而生彼之精,炼吾之神,而生彼之神……”手中结印同时对两张符纸施法,她用蜡烛点燃其中一张,等肠粉走来趴在地上,将另一张贴在肠粉背上。铜碗中的水开始不断蒸发,过了一会儿肠粉起身看向邝凌,她点点头,肠粉向花园外走去。

王耀祖想跟着,捂住胸口,趔趄起身,邝凌扶住他,摇摇头:“亲人紧随会让她无法放心离开,回去休息吧,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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