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意渐浓,整座城市被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中。而在这一片阴郁之下,又多了一个心事重重的人。
虞桉在离开咖啡店后,径直回到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他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孟昭后脚就跟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初步报告。
“老大,”孟昭压低声音,“林局让你过去一趟。”
他顿了顿,深知虞桉与林局之间的微妙关系,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你当心点。”
“嗯。”
虞桉神色不变,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眼,“通知队里,半小时后案情分析会,谁也不准迟到。”
他穿过走廊,在尽头那间办公室门前停下,敲响了门。
“进!”
里面传来的声音明显压着怒火。
虞桉推门而入,脸上挂起那副惯常的、能让林倾悦血压升高的散漫神情:“谁又惹您老生这么大气?”
他踱到办公桌前,懒洋洋地陷进对面的椅子里。
林倾悦,临安市公安局局长。
年近五十却依旧锐利的目光此刻正紧盯着他:“虞桉!你不好好待在首都,跑到临安来搅什么浑水?还一来就接手这么个烫手山芋!”
虞桉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林叔,这潭水,我不来搅,难道眼看着它发烂发臭不成?再说了,案子能早点破案,不也是给您分忧?”
“分忧?”
林倾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火,“你要是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交代?”
虞桉身体前倾,收敛了笑意,目光如炬:“那您呢?林叔,以您的能力和资历,早该更进一步了。为什么心甘情愿待在临安这么多年?难道真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待到退休?”
林倾悦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太了解这小子的脾气,知道再劝也是徒劳。
他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容置疑:“少跟我来这套!要留下可以,这次的案子,限你一个星期。破不了,就给我乖乖回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虞桉嘴角一扬,扯出个懒散的笑:“得嘞,您是领导,您说了算。”他站起身,随意地摆了摆手,“您啊,就等着瞧吧。”
回到自己办公室,虞桉打开笔记本电脑,一封未读邮件正静静躺在收件箱里。
他点开附件,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关于白时予的文字和几张抓拍的照片,眉头渐渐蹙紧。
报告内容与他已知的相差无几,但在“生活轨迹上”,只有一行标注:“信息被刻意抹除,查询受阻。”屏幕的冷光映着他骤然锐利的眼神。
虞桉闭上眼,头颈后仰靠在椅背上。
白时予的脸庞再次浮现,从咖啡店里安静望向窗外的侧影,到被取下耳机时波澜不惊的眼神。
画面一帧帧掠过,某个不合常理的细节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痕迹。
他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屏幕亮起,会议时间到了。起身,推开椅子,动作一气呵成。
虞桉步履生风地穿过走廊,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
室内原本低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长桌周围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咖啡混合的压抑气息。
他径直走向主位,目光如利箭般直射向坐在侧方的法医老陈:“老陈,从你开始。”
陈利推了推眼镜,开口道:“死者女性,致命伤是颈部的锐器创,凶器推测为一种极薄、极锋利的单刃刀具,一刀精准切断左侧颈动脉,导致瞬间大失血。眼球是死后被摘除的,创口边缘整齐,手法专业且冷静,不像生手所为。死亡时间精确些,是在昨晚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另外,根据现场血迹分布和尸体姿态分析,发现尸体在死后被移动并精心摆放。”
孟昭接着汇报:“头儿,走访情况不太理想。周边住户走访了一圈,没人认识死者,也都说昨晚没听到呼救或看到任何异常。那片老城区租户多,人员流动大,生面孔来来往往,很难引起注意。”
技术队的程俊面露难色:“虞队,监控这边遇到瓶颈。案发小巷深处是绝对的监控盲区。仅有主巷口几个商铺的私人监控,角度却都覆盖不到巷内,而且夜间画面噪点多,有效信息很少。我们正在对案发时间段内所有经过巷口的人员和车辆进行筛查,但目前还没发现死者的清晰影像或可疑目标。”
“你们物证那边,有什么发现?”
徐燕莉将物证袋轻轻放在桌上,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些附着在深色土壤和透明塑料上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闪光。
“虞队,这是在这些玫瑰的根部,以及包裹花茎的塑料包装纸内侧,发现了一些非常细微的……蓝色结晶颗粒。”
“初步判断,这不是泥土也不是普通的工业污染物,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化学盐类结晶。”
虞桉盯着那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眼神锐利:“来源能确定吗?”
“很难。这种玫瑰是常见品种,花店到处都有卖。但这种蓝色结晶很特别,或许能帮我们缩小排查范围。”
虞桉盯着那物证袋中的蓝色结晶,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整个会议室只剩下这沉闷的声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判断。
“化学盐类……”他低声重复,眼神锐利如鹰,“徐姐,让理化那边优先处理,我要知道这玩意儿的具体成分、可能的用途,以及……在临安,哪些地方能接触到这种东西。”
“明白!”徐燕莉立刻应下。
“程俊,监控不能放弃。扩大范围,把时间线拉长,案发前后三小时,所有途经巷口的人、车,包括看起来完全无关的,全部给我排查。凶手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他不是幽灵。”
“是,虞队!”
“孟昭,你带人,去全市所有花店,尤其是批发市场,重点排查近期大量购买过白玫瑰的客户。凶手一次性用了那么多新鲜白玫瑰,来源不可能无迹可寻。”
“收到!”
“老陈,”虞桉最后看向法医,“死者身份是突破口。尽快完成齿科记录和DNA比对,看看失踪人口库有没有匹配的。另外,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我们忽略的、非常细微的痕迹。”
“已经在做了。”
虞桉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队员,声音沉肃而充满力量:“都听清楚了,限一个星期,这是死命令。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散会!”
队员们迅速起身,鱼贯而出,会议室内凝重的气氛被一股雷厉风行的行动力所取代。
虞桉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他走向窗边看向被雨幕笼罩的世界,终于想起了那不对劲的地方。
白时予在取下耳机时,衣服袖口微微下滑,露出的那一截手腕,苍白、纤细,但在特定的角度下,似乎能看到……一道极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陈旧疤痕?
那不是错觉。那种疤痕的形态,不像是普通的意外伤。
与此同时,锦榕大厦办公室。
馄饨已经送来,白时予却只动了几口便放下了勺子。白鹤梵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下周三,”
白鹤梵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跟我回一趟老宅。”
白时予抬眸,眼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原:“你肯让我见了?”
白鹤梵轻笑,带着一丝嘲弄,“医生说他最近精神稍微好一些,适合见客。毕竟他是我们的爷爷。”
最后几个字,他咬字格外清晰,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白时予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我知道了。”
他没有问细节,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既定的行程。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白鹤梵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这个弟弟,五年不见,心思藏得比以前更深了。
“那就好。”
白鹤梵放下茶杯,身体前倾,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对了,最近临安不太平,早上城西那边出了点事,死了个女人。你晚上出门,小心些。”
他说话时,目光紧紧锁着白时予,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白时予闻言,只是极轻地蹙了下眉,像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语气淡漠:“是么?与我无关。”
他的反应自然得挑不出任何毛病,仿佛在咖啡店里的事从未发生过。
白鹤梵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朗声笑了起来,靠回沙发背:“也是,这些琐事,确实不该烦到你。”他挥了挥手
“累了就让许方知送你回去休息。下周三,我来接你。”
白时予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白鹤梵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
走廊里,白时予的步伐依旧平稳,只有微微收紧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白鹤梵特意提起凶杀案,是警告,还是试探?
而那条未知信息,又是谁发给他的?
白时予走进电梯,金属门映出他苍白而冷漠的脸。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从踏回临安起,他就已经置身于漩涡中心,现在想要脱身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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