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珈宜肯定是来安慰她的。
蔡绮颖在黑暗中慢腾腾眨眼，回味一下，好像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因为比起贺景恒，林招娣温和太多。
至少从前的日子里，她们的感情真挚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
而贺景恒一开始就有目的。
所以——徐珈宜会难过吗？她能如此轻松的讲出来，大概已经消化掉情绪了。
可大小姐也是人，或许也会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擦泪……？
这样想，蔡绮颖觉得十分古怪。
徐珈宜的自尊心那么强，她根本想象不到对方落泪的模样。
在小保姆心中，大小姐所向披靡，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永垂不朽（误）。
二楼左边，不会倒下的骄傲超人徐珈宜静静躺在床上，有点后悔刚才的抉择。
——怎么就跑去蔡绮颖房间说了这么多？
死脚，根本不听使唤！！
她翻来覆去，苦恼地蹬掉被子。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发誓：再不要管闲事！
-
徐珈宜熬到三点多才睡着，徐子豪带徐海鑫来的时候，她还在做梦。
“嗌佢起身。”徐子豪等了一个小时都没见人，坐不住了：“几点啦仲系度训？”
娇姐面露难色纠结半天，只能颤颤巍巍打电话到二楼，响了五分钟才有人接。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怨气。
她赶紧趁大小姐狂暴前说清来龙去脉。
十分钟后，徐珈宜踩着拖鞋出现。
徐子豪闻声抬头，就一眼，眉心即刻打结：“著咩衫？你依家真系唔知所谓。”
徐珈宜垂眸瞄了瞄身上宽大的T恤裤衩人字拖，这不挺好的吗？巴黎世家限量款呢。
“咩事大驾光临？”女生噔噔下楼，一屁股偎进沙发，打了个喷香的呵欠。
困死。
“新屋装修，你细佬借住几日，就晚上来训，其他时间唔使你霎气。”
“？”不困了：“几日系几日？？”
“三个月。”
“唔得。”徐珈宜想也没想拒绝。
徐子豪不满：“你系姐姐，照顾下细佬应该嘅，你哋血浓于水。”
“痴线，又唔系我攞住把刀迫你生仔。”大小姐狂翻白眼。
“？”徐子豪暴怒：“唔准讲粗口！”
“随便你点话，出去开房都冇来我呢度。”
徐珈宜俨然一副送客的模样，不容商讨。
她不容，徐子豪更不容：“就咁，我有事先走，海鑫你乖乖听话！”
徐海鑫嘴上答应，结果徐子豪刚挪屁股，这死小孩便转头冲徐珈宜抓耳吐舌丑态毕露。
“……”亲爹一巴掌，亲弟更是十巴掌。
趁她俩对峙，徐子豪赶忙溜之大吉，徒留姐弟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对峙了会，徐海鑫倒不客气：“我间房系边？我要住三楼！唔同你住一层。”
“OK，娇姐！”大小姐笑容诡异：“除咗三楼，其它房间随便安排。”
“你！”徐海鑫气成河豚。
徐珈宜还他同款鬼脸。
三楼楼梯旁的房间蔡绮颖在住，这个点刚好起床，开门，正面撞上男生。
“啊！！！”小保姆吓得脸色苍白。
“丢，耳仔都要聋了。”徐海鑫痛苦地捂住耳朵：“你边位啊？”
“我助理。”徐珈宜还在楼下：“蔡绮颖，准备做午饭，别理他。”
徐海鑫嘟嘟囔囔：“……廿四岁仲要人照顾……”
“做三人份。”
“？”男生指自己：“咁我点算？”
“算你倒霉。”大小姐头也不抬：“自己解决，这里没有你的菜谱。”
“……丢！”徐海鑫咬牙切齿：“爹地话要你照顾我……”
徐珈宜讥讽：“你几岁了饭都唔识食？反正我廿四岁需要照顾，你咁自信冇食屋企哋餸。”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海鑫放软声调：“……家姐，我肚饿。”
“听唔到，大声哋。”
可恶的女人！
徐海鑫豁出去了，扯高嗓门：“家姐对唔住！我肚饿，想食饭！”
爽。
徐珈宜唇线呈w状：“乖，做好嗌你。”
徐海鑫：）
消停不过三秒，饭桌上，某位小学生又开始作妖：“呢个鸡翅点解用生水煮啊？我系屋企嘅时候，妈咪都嗌厨师用依云……”
徐珈宜面无表情夹菜：“唔食躝出去。”
徐海鑫识趣地闭上嘴，不停拿眼睛瞟蔡绮颖，暗示她。
显然，小保姆信号连接失败，睁着大眼睛，满脸清澈的愚蠢：“少爷，眼睛不舒服吗？”
徐海鑫：“……”
蠢东西！他哀嚎（in内心）。
吃完饭少爷要写作业，娇姐在客厅按了个临时学习区，还找了盏台灯照明。
但徐海鑫写得极其暴躁，一会挠腮，一会咬铅笔头，把旁边玩手机的徐珈宜搞烦了。
“你吗喽上身？？”
“我唔识做……”小学生委屈。
徐珈宜恶狠狠瞪着对方，半晌，起身，屈尊降贵凑到跟前，拿起作业本。
“……”这他爹是小学三年级的题？！
她不信，再翻一页。
“。”
怎么跟她三年级那会不一样？
放下作业本，徐海鑫嘲讽的脸就在背后：“家姐，你都唔识吖？正常，呢个系奥数题，爹地话你读书果阵成绩好差，原来系真嘅？”
徐珈宜荡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甚至头顶出现血条。
蔡绮颖收拾完出来，姐弟俩一个在地上，一个把对方摁在地上，打得难分难舍。
“做咩啊！做咩啊！”娇姐急得直拍膝盖，朝蔡绮颖嚷：“快啲分开佢哋两个！大小姐真系会杀咗少爷嘅！”
蔡绮颖：“……”
好不容易把两人扯开，徐海鑫外套都被撕破了，半挂在身上要掉不掉，十分滑稽。
徐珈宜倒完好无损，就是头发有点乱——被徐海鑫揪的。
“我要话比爹地妈咪听！”小学生坐地上哭。
“随你个便。”大小姐才不怕。
“得啦冇吵啦！”娇姐一个头两个大：“少爷，你快啲写啦，八点钟了。”
徐海鑫停止撒泼，抬头望一眼时钟。
真就八点了！
顾不上怼徐珈宜，男孩抹把脸赶紧爬起来继续研究数学。
研究到九点半，语文英语都写完了，数学依旧一动不动，空白一片摆在桌上。
徐珈宜已经洗好澡，靠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笑：“哇，仲未写完啊？”
徐海鑫这回真要哭了。
大小姐刚泡了个桂花浴，舒爽极了，大发慈悲道：“不如帮你稳个教师？”
徐海鑫：“你都唔识。”
“我唔识，有人识啊嘛，蔡绮颖！”
小保姆从房间探出头：“大小姐，你找我？”
徐珈宜用下巴指挥：“帮下呢位细路，不然冇得训觉咯。”
蔡绮颖往下看过去，徐海鑫正可怜巴巴地冲她瘪嘴。
“……”
辅导小学生写作业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小保姆爽快答应：“好呀。”
全程四十分钟，徐珈宜泡了杯暖参茶边喝边听，不得不说——蔡绮颖可真有耐心，一道题讲三遍都不会。
换成她，徐海鑫的脑袋已经开花了。
将近十点半，收工。
徐海鑫揪着蔡绮颖的袖子怆然泪下：“多谢绮颖姐姐。”
蔡绮颖：“……”受宠若惊。
这态度……比蔡权福好多了。
“听日唔使送你翻学挂？”徐珈宜问。
徐海鑫弱弱道：“但系我唔知点过学校。”
跟平时不同路，而且平时有人接送。
“开个导航自己走。”徐珈宜关门睡大觉。
徐海鑫：“………………”
嘴一瘪，他泪眼汪汪瞧蔡绮颖。
小保姆无奈笑笑：“我送你去。”
“好耶，如果绮颖姐姐系我亲姐姐就好了！”
蔡绮颖心说那哪行啊。
她不配。
翌日，蔡绮颖做好早餐等少爷起床。
徐海鑫人小小倒挺守时，闹钟一响就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在华师附小上学，开车二十分钟，一路上叽叽喳喳，吵得小保姆放下人就赶紧走。
回来的时候大小姐还没起床，娇姐出去买菜遛弯，别墅里难得安静。
蔡绮颖煮了份牛腩面，边吃边玩手机。
她很少有这样惬意的时光，自来到徐珈宜身边，竟也享受起从前不敢想的生活。
——所以，林招娣真的嫉妒吗？
她过得好，林招娣不高兴吗？
可如果，对方有一天过上了好日子……
蔡绮颖想，她一定会替她开心。
可惜，她不是她。
清晨的阳光穿透落地窗，庭院中，园丁来上班了，对着花草商讨该如何修剪。
喷泉假山通上电，汩汩水声传来。
蔡绮颖点开林招娣的头像，朋友圈被屏蔽了，她发了个表情包。
消息能发出去，没被删除。
【titi，我们聊聊好吗？】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的。】
【我们认识二十三年了。】
【……】
今天依旧是石沉大海的一天。
蔡绮颖叹气，起身收拾碗筷。
电话的另一边，林招娣蜷在地上，泪水止不住流，滴进伤口疼得窒息。
她的内疚无能，她的后悔，全都化为落下的液体，渐渐沾湿衣襟。
自我挣扎是件痛苦的事情。
林招娣徘徊在情绪反扑的边缘，克制与现实仿佛锐利的刺，孜孜不倦地朝她皮肉，心口，及血管里钻。
霎气=操心/斗气
细佬=弟弟，小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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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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