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天书院做工对大部分人来说算得上是个好去处，不要求高学历，工作日安排双休。活虽是琐碎了些，但比之工地搬砖干卖力气要轻松得多。
工地搬砖是周聿堰听来的，他不了解，但想来与徭役大同小异。
磨磨蹭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因着要值晚班，周聿堰下工时已经很晚了，他前脚踏进屋还没来得及脱鞋，催命鬼就来了。
“快快快！我感知到我的碎片了！”自醒来祂就没闲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虽影影绰绰感知并不明朗，却也足够了。
碎片，祂可以不要，但绝对不能落入有心人手里。
周聿堰闻言顿了顿，没拒绝。
江澜市无疑是座大城市，高楼林立，霓虹灯灯光宛若长河，璀璨而绚烂。可再光鲜亮丽灯光通明，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周聿堰站在高楼，望着漆黑的边际眸色淡淡。
宿乐知接到消息时正在回老宅路上。堵沈以檀？
宿乐知纠结了，大晚上的还是城东，他不大想去。
下秒就见王震明又发来消息，孤男寡男的在外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简单。云闻声大抵是喜欢沈以檀的，沈以檀知不知道宿乐知并不清楚，他是能瞧出点苗头的。
宿乐知抠着手机壳，他只要想到云闻声就恨得牙痒痒。
那家伙长着张高岭之花的脸，却是个心黑的。
“去城东。”宿乐知拍板。
这到城东并不远。
司机顿时嘴里发苦，“少爷，先生要您回老宅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宿乐知逆反心上来了，“去城东！”
“少爷...”司机企图打消宿乐知的临时起意。
宿乐知蹙眉，“你就说去不去！”
“... ...”司机不敢吭声，透过车内后视镜窥他脸色。
宿乐知气急，“你别忘了是谁给你发工资！”
司机欲言又止，正是因为没有忘所以才不敢拉您去城东。
宿家的钱虽说是宿小少爷您的，可大权宿小少爷您没握在手里哇。
而您这么有钱都不能摆脱束缚随心而为，真听了您的，先生迁怒他怕是落不得好，不听您的还有转圜余地。
眼见宿乐知脸色愈发难堪，司机生出不妙预感。
“停车！”宿乐知伸手扒住半开着的窗，抬起屁股作势要往外面爬。
司机大惊，生怕他身子探出窗出了意外。忙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他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宿乐知下车，忙解了安全带跟着下去，“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要不是脚丫子有伤宿乐知得跳脚，“什么我为难你，分明是你为难我！”
“... ...”这话说的。
两厢相持不下，宿乐知没了耐心，扭头上了驾驶位。
看着车子发动然后离去，慢了半拍的司机反应过来惊出身冷汗。
又后知后觉能开自动挡，少爷脚也好差不多了。叹了口气，认命拿出手机打电话。
城东有片区域因着政.策问题，被开发商暂且搁置了。再不远处就是于飙车党而言是绝佳好去处的地段，顺着那条路往市中心走，不多时就是个天然公园。
位置有些偏，连带着灯光都瞧着有些暗。
“我就说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祂不甘心搜刮，连碎片尾巴都没能抓住。
周聿堰缩地成寸，来得并不算晚。
周聿堰扯了扯唇，“你再说我让你尝尝咸淡。”
“... ...”祂没种，周聿堰保不准真能让祂尝尝。
周聿堰伸手，有鬼气绕在他略显苍白的指尖又顷刻间散去。
凡人死后无论生前遭遇皆浑浑噩噩不记往事，天道清算恶业功德后直往轮回而去。
这是只甫出世便入了道的鬼修，可料想生前遭遇和自身资质。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祂声音迟疑。
周聿堰勾了勾指尖，孱弱稀薄不同于鬼气的东西在指尖浮现，颤颤巍巍的。
祂眼珠子险些脱框而出，“果真是这东西！”祂不是没有怀疑，但怎么可能，幽冥不是被周聿堰镇压了吗？那恶鬼道就盖在上面。周聿堰老巢被人剿了？
幽冥魔气肆虐，牲畜沾之即力大无穷成为嗜血残忍的凶物。修者沾之修行虽事半功倍却性情大变沦为**的囚徒，意志不坚定者更会理智全无。
“难不成因那场浩劫？”祂咂咂嘴，觉得有这个可能。
没道理祂都碎了，周聿堰屁事没有。
周聿堰将其彻底打散，面容隐在阴影里，盯着转身离去的二人。
其中一人回头，月光透过婆娑枝叶打在他清冷又淡漠的面上。
周聿堰掏烟的动作微顿，有些许意外。
不止周聿堰，祂赞道，“此子倒是警觉。”
幽冥之气出现在此处，那鬼修即便甫现世于修者而言也不容小觑。这二人年纪轻轻竟能解决，倒是难得的修仙奇才，但有没有掺杂水分祂就不清楚了。
自醒来祂便发现有修者蒙蔽天机，祂现在就是个睁眼瞎。
这般下可想而知的糟糕，恶人不费吹灰之力摇身一变，成了拥有大功德者。邪魔歪道轻而易举躲过祂的清算，蝇营狗苟沆瀣一气。
但瞧着不像，眉眼清正，道心坚定，手无恶业，是个好苗子。
无功而返祂有些不甘心，又将公园细细搜刮，转眼就瞧着周聿堰慢悠悠往外走。
“你去哪？！”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聿堰没理祂，祂撇撇嘴原地打了个转，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路边有骑行队扎堆唠瞎话，周聿堰听了两耳朵。
公园发生了命案，奸杀，受害者死状凄惨，指甲全掀，身上没块好肉...事情发生半个月了还没抓着凶手。不排除有夸大事实的存在，但**不离十。
周聿堰脚尖碾了烟头，顺着路往前走，眨眼间身形融入夜色。
路灯昏暗，有辆车在路边熄了火。
周聿堰打住脚，站在原地不动了。
不大会儿有人打开车门下车，继而围着车子走了圈，最后气急败坏，在车头踹了脚，大概忘了自己脚没好全乎。周聿堰毫不意外听着了声惨叫，带着颤音。
宿乐知眼尾沁出生理性泪水，他咬牙撸起袖子抹了抹。
从裤兜里翻出手机，记挂着昨个的事，宿乐知掏得格外小心。
“啪嗒——”宿乐知手一个打滑，眼睁睁看着手机飞了出去，
先是精准的撞上车头装饰，又弹跳着落在地上。
这戏剧性一幕让宿乐知呆立，他不可置信揉了揉眼。
他知道自己倒霉，但这也太离谱了。像是老天爷以前还遮掩一二，现在明目张胆欺负他。
宿乐知气得头晕，随口秃噜，“这老天爷瞎了眼了。”也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
“我哩个乖，这锅我可不背。”祂刚来就挨骂，这不能够。
又忍不住捶胸顿足，我滴崽，怎么能这么惨。祂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你快上啊，英雄救美后是什么，美人以身相许啊！”祂拍手，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虽然周聿堰这老货是狗了点，但知根知底的不比沈以檀强。
说完猥琐嘿嘿两声，祂就说周聿堰怎么往这来，原是打这个主意。
祂得意挑眉，看来饶是周聿堰也逃不过真香定律。祂犹记周聿堰第一次见着人时说了什么，说人家是只杂毛鸡，得亏现在人没记忆，不然理不理他还两说。
也不知是宿乐知的倒属性发作还是其它，周聿堰来时能瞧着三三两两的车子来往，眼下站在这盯着宿乐知十几分钟，愣是连车尾气也没闻着。
祂有些恨铁不成钢，等什么，再等黄花菜就亮了，正说着就来了。
周聿堰偏头，借着昏暗灯光能瞧着有车远远驶来。没亮着车灯，黑糊糊的轮廓，打眼看有些吓人，尤其是在发生闹得人心惶惶的公园发生奸.杀事件后。
车子来得很快，又慢慢降了车速。
周聿堰余光扫过，宿乐知没见怕的，他正握着自己又牺牲了的手机激动得不能自已。周聿堰叩着烟盒的手松了开，他敛眸，只怕是要宿乐知失望了。
事实果不出周聿堰所料，降了速的车子非但没停下反而倏得蹿了出去，里面人还甩手送了宿乐知个幻阵。小幻阵，没什么杀伤力，只是隐了宿乐知身形，谁也看不着谁。
时限的话，周聿堰算了算，许是要等天明。
“呔——”祂顿时急了，瞧那人浓眉大眼的，竟干落井下石这事。祂对宿乐知紧追沈以檀不放的事有所耳闻，但宿乐知十次能堵着八次就不错了。
宿乐知小错是有但大过错谈不上，而云闻声留下的幻阵防得住凡人可防不住修者。
这深更半夜的，若是宿乐知再倒霉点，遇上大凶大恶之徒，怕是命都要丢在这。
残留站在方才与车窗仅有半臂之隔，举着手的宿乐知像个笑话。车窗贴了防窥膜，宿乐知瞧不出里面人是何神情。
但单从方才来看，即便他是个傻子也该看出里面人存了戏耍他的意思，满心欢喜的宿乐知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哪里还瞧得着车尾巴。
宿乐知半空中的手颤颤巍巍，险险没将自己气撅过去。
车子里沈以檀蹙了蹙眉，漆黑眼珠盯着身侧神情淡淡的云闻声。
林有言握着方向盘，敏锐察觉异样透过车内后视镜匆匆扫过，只以为自己惹了沈以檀不快，一改吊儿郎当模样，正色道，“学长别气，我这就逗逗他。”
林有言暗自撇撇嘴，他早就看不惯宿乐知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平白惹人厌烦。
承天书院由世家和国家共建，分里外，里书院是修者所在。沈以檀是谁，里书院天之骄子，还未进国家特务处就能单刀匹马的解决妖魔。
宿乐知眼光倒是好，一眼就看上了沈以檀。但沈以檀，也是他能肖想的？
云闻声面不改色，“只是让他吃点小苦头罢了。”偏过头，淡漠眉眼在光影中露出淡淡柔意，“也好教他长点记性，总这般追着你不放，日后保不准那天就丢了性命。”
云闻声说得不无道理，今日既能寻着他来这里，日后呢？
沈以檀虽对师弟所为持不赞同态度，但也不得承认师弟所言有理。
他蹙眉思索，或许自己是该狠心点。
云闻声眸光微闪，偏头望向窗外。
林有言云里雾里，什么叫吃点小苦头，逗弄宿乐知下就成了小苦头？他觉得还是有点说不通，想了想但不敢问。他觉得云学长应当是做了什么，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副驾驶上坐着的却是个不懂眼色的，“大师，你们在说什么呢？”他就是个普通人，林有言瞧不见的他就更看不到了，眼下忍了忍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 ...”
自讨个没趣，他摸摸鼻子也不敢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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