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好直播间的参数，姜蓝用手撑着下巴，空洞的眼神中透出一点自我怀疑。
“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下一刻，耳机里传来一个好听的机械女声：“怎么会，如果是我，我会很感动的！”
回复姜蓝的人正是直播间的房管，姜汁汽水。
她是姜蓝的老粉丝，从姜蓝开播陪伴到现在，虽然他们从来没见过面，但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产生的信任。
“你这个朋友听起来有点内耗，一直让他这么想也不好，况且，我觉得你说的没问题！”
她心里清楚，姜蓝虽然看上去钓系，三观却格外正，直播间不但禁止未成年人刷礼物，也没有任何擦边内容。
姜蓝明显没有被这话安慰到，昨天中午，他一时冲动挑衅了物理系篮球队的前锋，又对着裴继一通输出自己的想法。
回过神来，裴继看着他，眼圈发红。
这一幕像根针似的，狠狠刺了他一下。
姜蓝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情，裴继这么聪明，这些道理他会不知道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多嘴了。
再次响起的机械女声把姜蓝拉了回来：“姜姜，你只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这种想法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有个恐同的同学，说什么打死不能理解同性恋，结果前两天在朋友圈官宣，找了个很帅的男朋友。”
听到这话，姜蓝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说的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姜汁汽水咳嗽了两声：“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人要想完全读懂另一个人的想法，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
“所以你就不要有那么大压力啦。”
……
直播结束，姜蓝吃着饭，一边想一边觉得姜汁汽水的话不无道理。
他说了自己认为正确的话，至于裴继怎么想，本来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快到下午一点了，姜蓝和裴继约定好，一点准时在宿舍治疗。
下一刻，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打开微信，裴继发来一条消息：“抱歉，我突然要在数学楼开个会，可能要晚点回去。”
姜蓝本就敏感的神经又开始刺痛。
距离上次治疗已经过去了一周，裴继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他鸽子，上次果然说的太过分了。
姜蓝眼睫低垂，正要回复。
第二条消息就到了。
“你能过来找我吗？”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姜蓝终于敲下了回复：“……好。”
据裴继所说，他们的会一般要开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不等，于是一个小时后，姜蓝准时出现在了数学楼里面的空教室。
他也不是在空等，特地把上周的高等数学作业拿过来，希望借着数学楼的氛围，把这些题一气写完，顺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种策略很成功。
A大的高等数学分为四个等级，其中基，础理科和部分工课学第一难度，工科大部分学第二难度，经济系学第三难度，就这，姜蓝已经觉得要裂开了。
头痛之际，前门忽然进来两个女生，声音激动，见教室里有人，她们的音量一下降了下来，可他的耳朵很灵。
“裴继学长真的在附近？”
……又是裴继的追求者？
姜蓝不动声色地抬头，只见她们在教室门口找了两个空位坐下，窸窸窣窣地从书包里拿出类似情书的东西。
“……”他不由得有点想吐槽，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有点创意，面对心动对象，不要告白，请直接勾引。
“当当当——”
结果最后，题还没做几道，下课铃就响了，姜蓝看了一眼时间，本来想去会议室附近等裴继，可又担心会再次目击告白现场，有些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抱歉，教务老师突然给我们派了个任务，麻烦你过来了。”
裴继有些微微气喘，明显是一散会就赶过来了，他今天穿了一身学院风的短袖，黑色的头发微翘，帅得甚至有点距离感。
“吃饭了吗？”
裴继的手撑在后排桌子上，弓着腰，确保自己的视线跟姜蓝是平行的。
“……吃了。”
姜蓝对这种正好踩在他审美点上的美色非常没有抵抗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后，隐约感受到教室前方传来的两束火热的视线。
“那就好。”
裴继却对此浑然不觉。
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姜蓝看了她们一眼，又收回视线：“嗯。”
今天是周日，教学楼里没什么人，二人并肩走在一起，裴继很自然地挑起新话题：“刚才在写数学作业？”
姜蓝的心思已经转移了，但听裴继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对，有好多不会的。”
裴继：“那一会回去我帮你看看。”
语气自然得不行。
“……”
姜蓝在一天之内被连续暴击，有点支撑不住，咳嗽两声后，转移了话题：“微积分什么的，你是不是高中就学过了？”
裴继谦虚地说：“就竞赛的时候学过一点。”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走，直到走到二楼的楼梯间附近，裴继的声音突然断了一下，忽然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姜蓝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裴继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唇色瞬间变白，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
他心里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姜蓝连忙上前。
“你能撑到回宿舍吗？”
“有点，困难。”
裴继缓慢地摇摇头，强忍着熟悉的眩晕感，他皱眉看向眼前的楼梯间，又看向姜蓝，犹豫片刻，抬起手指：“不然先去那里？”
姜蓝的目光随着看过去。
治疗？在楼梯间？？？
但姜蓝也就只是迟疑了片刻，看到裴继的脸色，立刻点头，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下楼后直接进了楼梯间，这个空间很安静，身后开了一扇窗，高大繁茂的树木在窗后绵延枝叶，景色很好。
虽然被称作楼梯间，但实际上，这里只是装修时被忽略的一块空间，对面正冲着教学楼的走廊，偶尔有行人经过。
裴继被姜蓝扶着，脸色有所好转，姜蓝站在他身边，用力把门关上。
上次在草丛里，要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会主动把手伸出去，但现在，两个人并肩靠在门上，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楼梯间里的空间本来就比较狭窄，风声渐渐停止，姜蓝能听到裴继的呼吸声。
他偏头，瞥见裴继的喉结动了动。
“……”
呼，姜蓝翻起自己的衬衫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明明裴继在他左侧，他却扭头向右，视线落到截然相反的方向。
裴继的余光接受到信号，呼吸急促间，鬼使神差地牵住了姜蓝的手。
一接触到姜蓝的皮肤，裴继不由得低头出了口气，姜蓝的手心没有上次凉，但他却被激出了一点颤栗的感觉。
心悸的感觉慢慢被平复，没有相同症状的人很难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忽然碰到了一片遮荫的绿洲。
楼梯间内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最终，姜蓝决定开口讲点什么，缓解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在开口之前，他抬眼往旁边看，裴继仍低着头，握着他的手却变得更加用力。
“……”
姜蓝虽然对肢体接触不敏感，但对裴继掌心升起的温度很敏感。
他感觉掌心痒痒的，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裴继正乖巧地呆在他身边，眼睛闭着，睫毛又长又浓。
两个人背靠着被贴在冰冷的安全门上，手心的温度仍在升高，姜蓝的内心忽然跳出一只长着羊角的恶魔，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姜蓝缓缓咬住嘴唇。
半响，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裴继睁眼看向他。
姜蓝缓慢地开口：“刚才在教室里，好像有女生想给你表白。”
裴继有点惊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啊，这样。”
姜蓝点头，继续试探道：“你的追求者应该很多吧，没有想着选个喜欢的人，顺便解决饥渴症的问题？”
裴继惊讶于姜蓝为什么会这么问：“追求者？”
思考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他们喜欢的可能也不是真实的我，而是内心的想法在我身上的投影。”
“如果知道了我有饥渴症这种疾病，说不定会被吓的落荒而逃，或者因为这个又增加了更多想象的部分。”
姜蓝没想到裴继会跟他聊这么深，更没想到的是，裴继的内心是有点悲观主义的。
下一刻，裴继话锋一转。
“但姜蓝同学就不一样。”
“你就像对待感冒患者一样对待我，不觉得治疗是在做奇怪的事情，甚至不觉得饥渴症是一种奇怪的病。你可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所以——”
裴继笑着对他说：“能遇到姜蓝同学这样的舍友，真是太好了。”
“……”
这一刻，姜蓝感觉自己的原则，被心里的恶魔狂笑着、一拳干碎了。
然而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喂？你好……”
有人来了！
两个男大学生光天化日之下挤在楼梯间里牵手，这消息传出去恐怕会炸掉学校论坛。姜蓝刚想做些什么，却被裴继一把拉着蹲下，用脊背顶住楼梯间的铁门。
“嘘——”
姜蓝低头看向被裴继下意识压在腹肌上的手，耳尖微微发红。
门外的人用力推了两次没推开，说了声“奇怪”，随后悻悻地离开。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裴继习惯性地看向姜蓝，却感觉自己的腹肌，被姜蓝的指尖轻轻揉了一下。
裴继：……？
嘿嘿[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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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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