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玄司所在的寝殿中。
阿源被安排换上了薄纱的寝衣,送入了房中。她苦着一张脸,坐在床榻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半晌,房门被推开了,夜里的风挟着男子一身的酒气,钻进阿源的鼻尖。
她缩着肩膀,低着头看见一双乌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抬起头。”玄司压低声音道。
可阿源好似聋了一般,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我说,抬起头!没听见吗?”见阿源并未抬头,玄司心中的邪火登时炽了起来,声量陡然抬高,“是聋了么?!”说罢,一只手狠狠捏起阿源的下巴。
终于,那张与琅华十分肖似的俏脸撞入了玄司的眼,但此刻却是泪流满脸的惊恐,叫他看了心里更加窝火。
怎么所有的事都要叫他不顺心!玄司这样想着。
近来,他过得很是憋屈。
玄司本想着仙魔大战已告一段落,自己是亲取了神女法魄的有功之臣,怎么说在镜双城也是魔尊之下、万妖之上的存在。
可是,他想错了。前几日,他被化蛇狠狠羞辱的事不胫而走,化蛇是魔尊最器重的手下,她的态度可谓是风向标。
如此一来,重华宫的那些魔使要员也跟着愈加不将他放在眼里——
当着面,大家都是一口一个将军的尊称,可转过身去,玄司似乎总能听见大家在背地里笑话他。
他恨恨地想着,真是一群下三滥的魔族:用得到自己时,称他识时务者为俊杰,用完之后便弃如鄙履,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大概就是如此。
他那点狭隘的心,在自怨自艾的不得志中煎熬着,再加上他又得知,曾经的爱人琅华宁愿拼死逃脱,也不愿来镜双城同他相见……于是,他的心思逐渐暴虐扭曲起来。
可玄司却没有想到,自己原本也不是什么良弓,更不是什么良人。
怒火难熄,他只能对着不情不愿的阿源,发泄着自己的邪念。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镜双城招揽的将军!正如那牛头妖恭维的,被他玄司将军看上是这女妖的福气!
可现如今,就连一个低贱的狐妖,都如此不愿意瞧见自己?
玄司怒极上心头,扯住阿源的发逼迫她仰起头,吼道:“睁开你的眼,老老实实看着本君!”
阿源吃痛,同时被吓得不可抑制地哭得更厉害。
下一刻,失去了耐心的玄司一把将阿源扯倒在床上,一手掐住阿源的脖子,一手预备撕扯她的衣裳。
“不要!”阿源绝望的声音充斥着寝卧内,这样的求救断断续续传到外面值守的侍卫耳里,却无妖在意,反而都“识趣”地走得远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玄司的喉头。
然后,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女声道:“女孩子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知道了吗狗东西?”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祝余!
而逃脱掉桎梏的阿源泪着一双眼,惊喜地喊道:“阿余!”随即,阿源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没管住嘴,喊了祝余的名字,赶忙抱歉地捂住嘴巴。
却听得阿余笑道:“没事,我就是要他知道我的名字。”随即,祝余狠狠扯住玄司的头发,迫使他张开嘴,塞入一颗药丸。
这一系列动作快的行云流水,玄司还未反应过来,那颗药丸已经被他吞咽了下去,他赶忙咳嗽干呕想将药丸吐出来,但却无济于事。
突然,他被身后的女妖粗暴地掰过脸来。
玄司看清了她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了,然后他听见那个叫阿余的女妖咬牙切齿道:
“听好了,我叫祝余,是被你所害的忘川神女常曦的徒儿。想杀你很久了。”
玄司震惊地睁大眼睛,嘴巴哆哆嗦嗦还想说些什么,但倏然,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渐渐迷离起来,眼前的祝余开始一个分作两个,终于他撑不住两眼一花,彻底失去了清明。
祝余松开擒住玄司的手,朝他的脸狠狠煽了几个巴掌,见他愣愣看着前面毫无反应,知道她所下的吐真药已开始起作用了。
紧接着,祝余开口问道:“回答我的话,知道吗?”
玄司呆呆地点头。
祝余又问道:“长珏现下可所在的地宫要怎么进去?入口在何处?”
玄司答:“入口在狰餮的宅所偏殿的地底,需持特令腰牌才能进去。”
祝余接着追问:“腰牌你有吗?”
玄司接着答:“在我房内书案抽屉的暗格中。”
祝余迅速起身,来到房内的书案,果然找到了腰牌。
一切所需要的都已经就绪,祝余略微松下一口气,心想多亏了当年化蛇在她身上吐的那叫人说真话的毒雾,确实好用——祝余因是仙草所化百毒不侵,当日扛住了化蛇的毒。且她能识别草药,因此后来的日子,她百无聊赖之时,便存了心思照着当时所闻化蛇吐毒的气味,终于仿制成功了那毒药。
随后,她瞥见了呆愣在原处的阿源,已经被吓得狐狸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
祝余赶忙上前替阿源拢好衣服,心疼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阿源不怕。”
此时的祝余在阿源眼里宛若天降神兵,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魂的小狐狸终于回过了神,抱起祝余边哭边说道:“阿余你真好,谢谢你,呜呜呜。”
祝余软下声音,哄了半天才把阿源哄住。
见阿源不哭了,祝余说道:“阿源,我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忙?”此刻的阿源一脸郑重地看着祝余,心想就是祝余让她上刀山火海她都去得。
“阿源不是说自己会易容术么?请你将我变身成这个混蛋的样子。”祝余指了指昏在一旁的混蛋——玄司。
“啊?”阿源有点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答应了,不过她有些忐忑地对祝余坦白,“我还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施过易容术呢。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阿余你要是想顶着他的皮囊干坏事,要记得抓紧时间啊。”
祝余难得被阿源的话逗笑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阿源恨恨地扯了一根玄司的头发,捻在手里撮了一阵,随后摊开手心,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贴。
阿源将圆贴交给祝余,道:“将这个贴在你的眉心处。”
祝余接过照做,慢慢地,祝余的脸和身形开始发生变化——不过多时,终于变成了玄司的样子。
阿源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杰作,赞叹道:“简直一模一样!阿余,看得我都想揍你一顿了哈哈。”
变成玄司的祝余抿嘴一笑,忽然又想到什么,从口袋里又取出一枚药丸塞到玄司口中——这是那天她猫在花圃里,看着化蛇与玄司二者相斗,所闻到的化蛇挥掌散出的毒雾,多亏她那日留了心眼,牢牢记下,并依照着也配成了药丸。
“下地狱去吧,混蛋!”祝余恨恨道。
如此,就算玄司死了,大家也只会发现他是未逼出化蛇所设的余毒而身亡。
做完这一切,祝余便对阿源说:“我等下会假装玄司陪你出殿去,并当着众妖的面将你遣回去。你只管装作哭的样子,然后回到屋里,好好睡上一觉,别的事你都不用管。”
“日后问起你今晚发生了何事,你就说陪玄司将军夜饮了几杯,他嫌你伺候得不好,将你遣了回去,知道了吗阿源?”祝余认真叮嘱道,如此一来,即或她今夜说要做的事失败了,阿源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阿源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随后,祝余便依着计划将阿源成功地遣了回去,又自己回屋将腰牌拿上,静等了一会,再次踏出殿外。
殿外侯着的妖侍见“玄司”打开门,面色冷冷,一副又要出门有事的样子。
妖侍忍不住牢骚起来,腹诽着这位祖宗今天屁事可真多,但他面上还是谄笑着,上前询问:“将军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
只听得“玄司“咳嗽了一声道:“带我去狰餮护法的寝殿,我要见一见地宫囚着的那位。”
……
重华宫的地宫修得极深,蜿蜒而下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狰餮在手下的搀扶下,拾阶而上,他今日心情甚是不错,又虐杀了几位仙兵泄愤。
自从他的眼睛在对战被长珏的剑阵给划瞎了之后,狰餮便有些喜怒无常,原因无他,不过是心理失衡罢了——他失去了视觉,渐渐地失势给了另一护法化蛇。
尊上愈发依仗化蛇,狰餮便受到了冷落。
百无聊赖的日子,狰餮缩居在自己的殿宇中,爱上了虐待战俘,特别是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庭卫道士,在他阴毒的手段下惨叫连连,总能叫他心里得到莫名的满足。
但他最想做的,还是将长珏挫骨扬灰——那个曾经将他双眼划瞎的毛头小仙!
只可惜,如今长珏被尊上当作涤洗法魄的容器,狰餮只能用些鞭刑、烙铁与钳刺之类的雕虫小技折磨长珏,他那些花样百出的凌虐大餐使不上力,只好发泄在其余的仙界战俘身上。
今日,他可算过足了瘾,正准备出地宫好好安歇,却听见属下在耳边呈报说:“玄司将军来了。”
狰餮对玄司倒是客气:“将军今日怎么有兴致来?”
“本君来看一看长珏。”对面的玄司答道。
狰餮了然一笑,他知道玄司对长珏也是积恨颇深,于是意味深长地凑到玄司耳边低声道:“虽说尊上吩咐过不得伤他,但只要不将他玩死,吊着一口气就行。”说罢,拍了拍玄司的肩膀,大有鼓励之意。
他双眼瞎着,看不到此刻的“玄司”拧紧的拳头。
待送走狰餮后,那妖侍继续领着“玄司”往地宫深处走,终于到了最底层。
这里除了几个虚虚燃着的火把,再没有另外的光源,昏暗静谧像另一个世界——而中心的架子上,正用铁链吊着一个少年,满衣是血,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模样。
那随行妖侍忽然觉得身边的“玄司”呼吸明显地急促紊乱起来,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将军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还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