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兔走触株

村长这回终于上手摸了摸实实在在的钞票,强忍着喜悦,取出一捆,在手里上下掂了掂,放回去,又取出一捆,刷刷翻动。抬头纹也想摸摸看,被村长“呿”了一声,村长扣上箱子,差点夹了抬头纹的手。抬头纹悻悻地往后退了半步。

“还有呢?”村长指着瘦猴儿手上的那只箱子问。

柏林森朝着瘦猴儿扬了一下下巴,瘦猴儿向前走了两步,“砰”一声把箱子撂在桌上,“咔哒”两下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绿油油的美元钞票。柏林森上前一步,从箱子盖上的夹层里抽出一份文件,看向村长,说:“签了,这箱也是你的。”

村长眯起眼睛,不自觉地把手伸向箱子,美金的冲击力极强,以至于村长的手有些颤抖。他在纸币上轻抚片刻,才抽过柏林森手里的一打纸,他舔了舔拇指,连翻三页,才说:“等着。”随即又对抬头纹说:“富国,看好他们。”

村长走路带风,一转身便出了门,不多时,拿着刚刚那几张纸又回来,顺手就递给柏林森。柏林森把合同放回箱子的夹层,稳稳地扣上盖子,上好锁。

村长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钥匙又被放回柏林森的裤兜,村长略微皱眉,喉头滚动几下,说:“柏总,箱子放这里,钥匙给我就行。”

柏林森并未理会,把箱子递给瘦猴儿,站直身体,低头睨着村长:“村长,你也得理解,把我们送到刚刚下车的地方,我自然会留下箱子。”

村长瞟了一眼柏林森身后的“老弱病残”,转回头看向柏林森的眼睛,仿佛要验证柏林森的诚意一般,他思忖片刻,才说:“富国,带他们出去,多叫几个人看着点,别让他们耍花招。”

“知道了。”抬头纹吆五喝六地嚷嚷,“跟我走。”然后绕到前面去带路,身后比来时多出两人,压在队伍最后。

白恬恬低头看着柏林森握着他的手,没了箱子,切切实实地手心交握,好似那梦中的拥抱,温暖而坚定。白露不会这样牵他,就像白露不会拥抱他一样,白露不会,其他人更不会。

除了柏林森。

柏林森有一种白恬恬不曾拥有的天生的可以分给别人的安全感。柏林森可能并未发现自己有这样摄人的魅力,但这该死的安全感对白恬恬来说简直带着致命的诱惑,令他小心翼翼又欲罢不能。

白恬恬保持着缄默,跟在柏林森后面向外走,他想这一刻、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是他近几年无可救药的幻想中的全新系列,他多想在这彩色的美梦中多徜徉些时日,如果能不醒来面对冰冷的现实该多好。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天气阴沉,没有太阳指引,难辨方向,林中雾气朦胧,湿乎乎黏答答地糊在身上。潭影村的冷虽然比不得北方的天寒地冻,但山林四季也有变化,鸣虫早已沉睡,倒显得踩断树枝发出的“咯吱噼啪”声更嘈杂了些。

一路上坡,众人无暇聊天,队伍越拉越长,抬头纹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帮城里人,找了个相对开阔的位置停下来:“歇会儿。”

瘦猴儿空着的右手摸上树干,若有所思,反驳说:“我们不休息,得尽快出山。”

却听抬头纹冲着林子里一声大喝:“谁?!”

只见一抹身影仓皇躲进林中,压阵的村民都是干体力活出身,身手敏捷,力气极大,两人围堵,像逮狍子一样,三两下便将那人扣住。

那人被揪着衣服肩膀的位置,推搡着送到抬头纹跟前。

白恬恬刚要张嘴,被柏林森一把捂住。

抬头纹上下打量那人,转过头,眯缝眼眨得停不下来,恶狠狠地对柏林森发起了脾气:“柏总,你这就不厚道了,说好了四人进村,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认识他。”柏林森冷静回答。

“放屁!他一看就是城里人,不是跟着你们来的就见鬼了?!”

柏林森不疾不徐:“我要想带人进来,怎么可能被你们抓住?”

这真是……抬头纹被说得哑口无言,又迫于柏林森的气场,转而伸手给了那人一巴掌:“你说!是不是一伙的?!”

“你!”那年轻人捂住脸,震惊之余满心满眼的愤怒,冲上去就要和抬头纹扭打,却是有心无力,他被身后的两个村民压住,按着半跪在地上。

抬头纹啐了一口,随手撅下来一根树枝,树枝带着弹性,他拿在手里甩来甩去,一个出手,树枝嗖地带着劲风,照着跪在地上那人甩了出去:“不说就让你尝尝苦头!”

然而抬头纹的“鞭子”在雾气中失了些准头,堪堪从那人头顶飞过,岭上几人在坡上,好巧不巧,鞭子正抽中那年轻人身后的柏林森,鞭子擦过柏林森的脖子,打在喉结上,登时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鞭尾擦着白恬恬的头发钩回抬头纹手上。

秦鸣曾说,别人是窝里横,白小少爷是窝里怂,他在外面可疯着呢,勇斗地铁扒手,智擒街区流氓,反击校园霸凌,整顿职场操纵,只有他懒得理的,没有他搞不定的。

白恬恬这会儿站在柏林森身侧,眼见着柏林森的脖子上渗出一串血珠,脸上陡然变色,气儿还没喘匀,一个箭步冲过去给了抬头纹当胸一脚,从车里抓出来的那一串钥匙被他夹在指缝间,他一把揪过抬头纹稀疏可怜的头发,把钥匙架上对方的脖颈。白恬恬体力不大行,但比起抬头纹,身高具备明显优势,怼在抬头纹颈间的钥匙逐渐加压,颇具威慑力:“丑货!给他道歉!”

抬头纹被迫半仰着头,心道这大白兔看着温顺,还挺他妈带劲儿,抬头纹的脖子越来越疼,一定是被白恬恬捅了窟窿。队伍后面的几位村民则“呼啦”一下围在抬头纹身侧,将他们二人圈了起来,呼号着放人,与岭上众人形成对峙。

瘦猴儿趁乱矮身摸上小腿,还未等他起身,只听抬头纹吱哇乱叫:“哎呦!停!停!他奶奶的!啊啊,疼死老子了!”

白恬恬手上发力,钥匙至少怼进去了半公分,血顺着白恬恬苍白的手向下流,他眼角泛红,带着一股子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狠劲儿,附在抬头纹耳边阴森森地说道:“给他道歉!”

“我去你大爷的!”抬头纹脊背发凉,哀嚎一嗓,一脚跺在白恬脚面上,紧接着向后肘击,捶上白恬恬的肚子,拼了命地挣开白恬恬,向前冲去,“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村民霎时乱成一团,目标却不止白恬恬一个。白恬恬被一个胡子花白的村民拽着不放,柏林森一拳打开搂住自己的小青年,三两步跑过去逮住花白胡子,那花白胡子老头像只待宰的鸡一样被拎起来,柏林森手上青筋暴起,用力一甩,老头叽里咕噜地滚到旁边的土沟里面去了。

一个缺了门牙的村民眼睛提溜转,瞅准了瘦猴儿手里的箱子上去就夺。

柏林森一边拎着白恬恬往平地里去,一边指着陆岩大喊:“他是警察!”

村民瞬间被震慑,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却不知是谁号了一嗓子“快跑!”村民随之轰一下向山林中四散逃开。

瘦猴儿眼见着局面不可收拾,迅速提枪,一枪打在夺箱子的村民腿上,村民应声扑地,其他人像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有枪,愣了几秒,然后号叫着东躲西藏,那跛腿的村民在生死存亡面前爆发出超出常人的能力,爬起来便逃,仿佛没中过枪一般如履平地。山林稠密,村民却对此地地形十分熟悉,不一会儿便隐于其中,再无踪迹。

然而,抬头纹精明一世,却栽在了傻兔子手上。抬头纹下手重,本以为白恬恬会退出战圈,未曾想后者铁了心要与他缠斗到底,白恬恬挣脱柏林森,踉跄了一步向前扑过去,逮住抬头纹的后领子便不撒手,抬头纹向前一奔,被白恬恬揪了一个跟头,然而白恬恬也没落得好,抬头纹底盘低,他往地上一滚,连带着白恬恬也扑进落叶和树杈子堆里。

吴老师正在观战,一个没站稳,“啊啊”着从坡上滑下来,柏林森不得已,伸手接住吴老师,眼睛盯着白恬恬,却分身乏术,大喊一声:“恬恬!”

矮墩墩的抬头纹摇头摆尾,意图甩掉白恬恬,然而白恬恬被激起斗志,攥紧钥匙,狠狠往抬头纹的后背戳。

抬头纹疼得蹬地跳起,身体斜成四十五度角往前跑,白恬恬被踉跄着拖出去三米,欲用手掌刹车,几次尝试抓住旁边的树枝未遂,直到他拽住一根细而坚韧的树枝,枝上有刺,他没来得及松手,被枝条上一排尖刺横刮过手心。白恬恬吃痛,连带着另一只手上力道松懈,让抬头纹脱了手,而他自己也失了平衡,脸撞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眼前一阵眩晕,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恬恬人没跌倒,意外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柏林森从后面捞起白恬恬,夹着他的腋下扶他站直,白恬恬那股子愤恨还没过去,钥匙掂在手里,抓住最后的机会,使出全力,掷向抬头纹。

钥匙串“当”一声敲在抬头纹的后脑勺上,抬头纹确信自己的脑仁共振了,猝不及防的猛击害他咬破了舌头,眼泪瞬间飙出,只剩下本能带他穿梭于各种植被之间,直到再也看不见敲他脑袋的小兔崽子,才痛快骂了一句颇为难听的娘,久久回荡在山林之间。

白恬恬还没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缓过来,忽闻抬头纹的叫骂,后背一紧。

“好了,恬恬,没事了。”柏林森从背后环着白恬恬,把他牢牢勒在怀里,单手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白恬恬半晌才渐渐止了颤抖。

他缓过神,焦急转身,查看柏林森的伤口,抬手想要碰一碰那鲜红的血口子,却见柏林森面色不虞,手便又轻轻垂了下来。

“你……”柏林森欲言又止。

白恬恬顺着柏林森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刚刚上演的一出兔走触株,直接来了一套毁了容大餐,满脸满手的血,自己竟未觉出丝毫疼痛。

柏林森不赞成他用手直接接触伤口,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帕,在白恬恬右半张到处是擦伤的脸上轻轻沾了几下,白恬恬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和手上火辣辣地灼烧,而这血腥气勾起一阵恶心。想起抬头纹刚刚给他的一拳,白恬恬内心感叹,屋漏偏逢连夜雨,说得就是他那命途多舛的胃吧。

而岭上众人则皆惊叹于老板难得展现出来的一丢丢人情味儿,给了这位不知道哪儿来的漂亮小哥。

李知予的喜悦更是溢于言表,哼哼笑出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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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上林森
连载中来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