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装得还挺像。”袁队看着柏林森破碎凄冷的死相，还有心思开玩笑。
“11月24日委托的？”柏林森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问袁队，白恬恬蜷着腿，双手抱膝，挨在柏林森旁边，低着头，不做声。
袁队点点头，等着柏林森往下说。
那天，白恬恬被打进医院，他转了两千万给柏珵和柏林默。而柏林森认识叫默默的，也只有柏林默……
但以柏林森对柏珵父子的了解，他们的人脉尚且够不着付宽，能撬动付宽帮忙，确实匪夷所思了些。
付宽能做到今天这个体量，也绝不是会头脑发热的角色，能让他甘愿铤而走险再沾脏事，除非有巨大的利益驱使，或者是有人能要求他这样做。这样的情况下，再查起来，恐怕更难。
袁队知道柏林森的猜测呼之欲出，但恐怕他们现在等不及慢慢分析原因，因为白恬恬看起来着实不大好，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石头上，早已没了刚才打人时的精气神和行动力。
“袁队，先回卧龙沟村。”柏林森甩掉外套，把白恬恬拉到后背上，用外套兜住他的屁股，系在腰间。白恬恬难得顺从，任柏林森摆弄。
袁队从树上拽下大汉，大汉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
当这一行人站在老温家门口的时候，老温头差点厥过去，他深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一个不省心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呐！”
老温头把袁队交给温老太太，小跑着引柏林森回到内院北房：“这孩子真是……救他得耗费我许多真气的！”
“……”柏林森考虑要不要回去也往道观走一遭，请一对千年和万年给老头送过来注入点真气。
白恬恬浑身上下又是泥又是血，没一块好地方，手上被柏林森用扯下来的衬衫袖子包扎起来，布条早已被血水浸透，滴滴答答地弄脏了老温头家的地板。
白恬恬有点不好意思地朝着老温头虚弱一笑，老温头看了心酸地直抹眼泪：“真是造孽啊！都冻僵了，你们先去泡泡热水，我准备点东西再过来。”
老温头迈出门去，边走边喊：“甜甜，给把我的药匣子拿过来，再烧一锅水。”
温家老幺的新房配置不错，十几平的浴室很敞亮，双盆洗手台，配有一面超大的镜子，这在乡下不多见。
白恬恬先进去浴室，本就不方便的手，在柏林森的注视下更显笨拙，湿答答的衣服像长了吸盘，粘在身上扒也扒不下来。柏林森看不下去，两手掐住他的腰，一把提起放到洗手台上。白恬恬双脚悬空，惊呼一声，随着柏林森手上的动作又闭了嘴。衬衫扣子一粒一粒被解开，白恬恬偏过头，舔了舔破了口子的嘴唇，唾弃自己龌龊的内心，不该亵渎柏林森。
柏林森动作算得上轻柔，速度却并不慢，白恬恬对柏林森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在那条岌岌可危的内裤被拽到一半的时候，白恬恬按住了柏林森的手：“我，自己来。”
柏林森面色平静，眼神瞟过他的大腿，识趣地分开些许距离，探在侧腰的手顺着内裤边边滑到后腰，向上勾了一下，松紧腰“啪”一声弹回白恬恬身上，惊起一阵酥酥麻麻。柏林森把他从台子上抱下来：“我去旁边的房间洗洗。”
“啊？嗯。好。”
白恬恬就这样傻傻地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很久，才扶着墙缓缓走进淋浴间。热水从头淋到脚，洗刷掉一身的泥污，带着淡淡的粉红色，蜿蜒流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恬恬？”柏林森回来时，白恬恬还在浴室里磨蹭。
白恬恬一边慌忙应他“马上”，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浴袍。柏林森看着衣衫凌乱脑袋上裹着毛巾便急着往外冲的白恬恬，不赞成地把他轰回去：“坐在镜子前，把头发吹干。”
柏林森拉开凳子，一抬下巴，示意他坐下，白恬恬不敢耽搁。柏林森转到他身后，吹风机轰隆作响，吹得白恬恬睁不开眼。
浴室是温暖的，带着潮气的，打开毛巾的那一刻，柏林森却如同置身冰海，被那冷硬的船锚勾住，一颗心不断往下沉，沉入幽幽深海，闷痛、窒息。
柏林森的手指轻轻拨弄白恬恬的头发，触感还是像以前一样软软的很顺从。
“闭上眼，风太大了。”他说。
白恬恬才二十七岁啊，头发竟在一夕之间白了一多半……
风声戛然而止，白恬恬睁开眼，望向镜中的自己，惊愕片刻，一双大手抚上他的眼睛，带他靠上身后坚实的腹肌。
老温头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径直走向写字台，放下手里的竹篮，从里往外掏药。温老太太跟在后面，端了两碗热乎乎的炝锅面。老温头不解风情，把两人拽回卧室处理伤口。
白恬恬手上的伤深可见骨，手筋撕裂，拆开布条后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老温头又在那残破不堪的右手上撒了药粉，缠上纱布，白恬恬也不喊疼，撇开脸，回避那可怖的伤口，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好在老温头手脚利索，没一会儿就包扎好。
“轮到你了。”老温头转过身，叹了口气，让柏林森坐在椅子上，脱掉上衣，与白恬恬这种原制小奶酪不同，柏林森身体练得结实，好似一匹汗血宝马，油光水滑，肩上同一个位置受了两次重创，伤口深且凌乱，猩红刺目，这么大面积的伤，也不知道是怎么背了个人回来的。
老温头突然有感而发：“老头我这一辈子不亏，见过打仗，经历过土改，挨过斗，平了反。早些年也想不明白，世世代代行医救死扶伤，怎么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死过，又活了。”
“我们家老太太人好，我都烂到泥里去了，又给我捏回个人形，修了几世的福分才遇上她，因为有她，我现在还能活成个人样，这都是缘分，缘分啊……”
柏林森默默抬头，眼神坚定。
白恬恬默默嗦面，食不知味。
炝锅面味道足，爆香的葱花，混合着西红柿的酸甜，即使是白恬恬这种残疾味觉，也吃掉大半。柏林森呼噜呼噜吞掉自己的碗里的，又拿过白恬恬剩下的半碗吃个精光，白恬恬瞠目结舌，跟着柏林森的吞咽节奏，好像自己又多吃了两碗。
柏林森收拾了碗筷，迈出大门去找袁队。白恬恬亦步亦趋，誓做柏林森的骑士、保镖，也或许只是钥匙扣上的毛绒玩具。柏林森让他回去躺床上睡觉，白恬恬装聋作哑。无法，柏林森只得与毛绒玩具一道，同袁队在前院汇合。
袁队这会儿放松下来，岔开着长腿坐在院子的扶手椅里，见柏林森和白恬恬过来，状似不经意地多看了两眼白恬恬的头发，但还是被白恬恬察觉。袁队则不好意思地转向柏林森，指了指另外两张椅子说：“坐。”
“人呢？”柏林森问。
“拴在西侧院鸡棚旁边栓牛的桩子上了。”温老太太找的地方，说以前她家哪头牲口不听话，都往那儿栓，厨房就在西侧院，只闻饭香不能入口，那种折磨，简直生不如死，再加上时不时就要在外面的菜墩子上剁肉，也能起到杀鸡敬猴的效果，出不了两天就都听话了，让往东绝不往西。袁队对选址颇为满意，当即就把大汉用麻绳栓在那儿了。
大汉敢怒不敢言，看着温老太太进进出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却因一条麻绳无计可施，悔不当初，就不该来这第二趟。
柏林森坐定，斟酌了半天，才道：“那人所说的‘默默’，很有可能是我的堂哥，柏林默。时间也对得上，11月24日，我父亲葬礼之后第二天，柏林默和我二叔柏珵到公司去闹事，要求分割我父亲的财产。因为我父亲的遗嘱比较明确，所以他们只能胡搅蛮缠，继而将怨气发泄到恬恬身上，导致恬恬受伤入院。”
白恬恬惊讶于自己住院的事柏林森早就知道，谎言被戳穿的尴尬渐渐浮上脸庞，他端起桌上的茶碗灌了一大口。
柏林森瞟了一眼白恬恬，继续说：“他们父子因此被拘留，我猜测这是为什么他们的计划比预计的晚了一些。而大汉口中所说的两千万酬金，是我的……他们父子向我借款两千万，以一处庄园做抵押，24日当天就转给他们了。”
饶是袁队见多识广，也并未想到会有人自己阴差阳错“买凶”杀掉自己。
“岭上的水源地勘探是临时活动，并未与公司外部人员有过任何沟通，那么他们五人被潭影村扣押大概率是巧合，对于村长来说，反正是要把我引过去的，这五人运气不好，正撞在枪口上，即使不是他们五个，村长也会用其他方式把我骗过去。”
袁队赞同地点点头：“虽然潭影村所剩人口不过百余，但能在我们到达前整村撤离，这计划必不是一天两天，很有可能这个局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早。说不准是在你收购水厂之前，甚至，你收购哪一个水厂都是在计划之中。”
柏林森神情严肃，这座水厂还是柏琛生前推荐给他的，至于信息的来源，柏林森自然是问过柏琛的，说是信得过的关系。做中间人就是这样，得两边人对中间人都有信任，柏林森自然是对柏琛深信不疑的。
当然柏林森也不至于罔顾事实，他有自己的判断，他亲自看过水厂的资料，找人详细调查过背景，认为没有问题才进行的下一步谈判，现在回想，柏琛八成先一步踏入局中，而现在柏林默成了头号嫌疑人，那么，柏琛的死亡是不是柏林默所为呢？整件事更加地扑朔迷离了......
看来，小陆警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柏林森说：“袁队，我想，你们有必要和蒙市市局刑侦大队交换一下信息。”
说起来，还有那神出鬼没的奚书华，在这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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