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每个人的“未来可能性（Future Potential，简称FP）”在18岁成年礼时会被“世界系统”精确预言，生成一份《命运报告》。
社会根据FP值分配资源，高效但冰冷。“高FP者” 被重点培养，“低FP者” 被安排到匹配岗位。
而最可怕的，是那些FP值趋近于零的“零时少年”——他们被判定为“没有未来的人”，是社会即将裁剪的“冗余部分”。
今天要宣布的，正是我的《命运报告》。
“林时雨，Future Potential评估最终结果：3%。”
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的礼堂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锤子砸在心脏上。
没有惊呼，只有一片压抑的、混合着同情与庆幸的抽气声。3%。在“黄昏学园”，这个专门收容低FP（未来可能性）者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濒危物种了。世界系统判定，我的人生有97%的概率将毫无价值。
导师将一张黑色的《命运报告单》递给我，眼神像在扫描一个故障代码。按照流程，我该在仪式后直接被送往“再教育中心”，被修剪、被格式化，直到变成社会需要的、温顺的零件。
但我接过了那张仿佛有千钧重的黑卡，手指没有颤抖。因为在我的视野里，这个世界并非只有眼前这一种颜色。
无数流淌的、闪烁的“可能性”光流，构成了我眼中的现实。此刻，缠绕在我身上的光流，正绝望地塌缩。超过99%的黯淡分支，都指向同一个终点——十五分钟后，我被押上那辆白色的车，驶向命运的终点。
然而，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灰暗之中，一条全新的、细若游丝的金色分支，正顽强地亮起。
可能性：未知的变数。触发概率：0.3%。
0.3%？足够了。比百分之百的绝望，强了无数倍。
我低着头，跟着队伍麻木地移动，像流水线上的残次品。眼角余光却精准地扫过整个礼堂。前排，是FP值勉强及格、未来已被规划好的“工蚁”；后排，像我一样的“零时少年”们，脸上写满了麻木或绝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不！不可能！我不是！我不会！”一个瘦弱的男生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挥舞着他手中的黑色报告单，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和疯狂。他的FP值被判定为“具有高度反社会倾向，未来暴力犯罪概率81%”。
他是张辰。一个平时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男生。
“阻止他！”导师厉声喝道，两个维持秩序的机械警卫迅速靠近。
在所有人眼中，张辰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但在我眼中，他周身的可能性光流正在剧烈沸腾、扭曲！一条极其黑暗的分支正在急速膨胀——他猛地撞开警卫，冲向礼堂侧面的强化玻璃窗，意图自杀！概率高达95%！
而就在这片沸腾的黑暗边缘，我“看”到了一条微弱得几乎忽略不计的、代表“被阻止”的白色分支。触发点，在于他脚下被前面同学不小心碰掉的一支笔。
那支笔，离我的脚边不远。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脚尖几不可查地向前挪动了半寸。
“砰！”张辰被那支笔绊了一下，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就这不到一秒的迟滞，两个机械警卫已经扑上，死死地将他按倒在地。他像受伤的野兽般嘶吼，泪水混合着绝望喷涌而出。
礼堂里一片骚动。导师脸色铁青，迅速指挥警卫将张辰带离。
没有人注意到我那微小的动作，除了……也许是我自己的错觉，我似乎感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从礼堂二楼观察台的方向，短暂地扫过我。那里通常是学校管理层或特邀嘉宾的位置。
是错觉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立刻恢复低眉顺眼的模样。我的能力——“可能性视觉”，是我最大的秘密。它能让我窥见短期未来的概率分支，也是我伪装成废柴、小心翼翼活到今天的唯一依仗。系统畏惧任何不可控的变数，我必须像幽灵一样透明。
风波平息，仪式草草结束。我握着那张象征终结的黑卡，随着人流走出令人窒息的礼堂。外面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掉的抹布。
新的指令通过个人终端下发：所有FP低于10%的“零时少年”，即日起集中住宿，等待进一步安排。所谓的“进一步安排”，心照不宣。
我走向那栋被称为“候车室”的破旧宿舍楼。在路上，一则滚动播出的校园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校荣幸宣布，FP值高达92%的优等生夏炽同学，因‘特殊社会实践项目’需要，将于明日转入我校‘黄昏学园’分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交流学习……”
光屏上，少女笑容自信飞扬，眼神明亮如星，与这里死气沉沉的氛围格格不入。
夏炽……那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脑海中漾开涟漪。在她周身，我“看”到的是耀眼夺目、几乎确定无疑的辉煌未来光流。但奇怪的是，在那片光芒之下，似乎缠绕着几丝极淡的、不协调的黑色阴影。
她为何要来这所“失败者集中营”？
直觉告诉我，她的到来，绝非简单的“社会实践”。而那0.3%的未知变数，似乎……与她有着微弱的关联。
我抬起头，望向灰暗的天空。命运的齿轮，似乎因为那个男生的意外，因为这位“天命之女”的即将降临，又或许，只是因为我自己那微不足道的0.3%的选择，开始发出了细微的、却不可逆转的咔哒声。
就在此刻，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时刻，在我于绝境中看到的那一丝变数的微光里。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黑色卡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风暴，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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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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