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走,这便够了。”
谢灵犀:“好罢。”
柳续听这话中难掩失望,又不知触动了谢灵犀哪处心弦,轻声问:“怎么了?”
谢灵犀道:“还以为此处可以与你煽情一番呢。”
柳续哑然失笑。
他娘子身子骨还没好,精神倒来了,拉着他絮絮叨叨说着话,将前世之事解释了一遍后,又谈起昨日的事情。
“燕稷撺掇燕皎皎向你求爱……这事你可知道?”
柳续端着碗用调羹喂了她一口汤,“?”
他本以为昨日只是一个意外,乍然见了深宫中的公主,公主又如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可若此事是晋王所为,性质便变得截然不同。
他恍然,“那引我至水边,也是其中一环?”
谢灵犀点头。“自然,不临近深渊,怎么拉你下水。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是贻笑大方。”
她说罢,笑了两声,不小心抽动了腹背上的伤口,又呛到一口汤,这笑也哭起来,俯身在柳续怀中疼得龇牙咧嘴,“咳咳咳——”
“小心些。”
柳续哭笑不得轻抚着她的背,动作之间,两人的乌发纠缠在一起,与晚间洗花雾气相和,旖旎之时,有人从门外走近——
“灵犀!”
谢灵犀坐直身子,“阿漪。”
崔漪满眼心疼地上下打量着她,拎起谢灵犀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又见人面容微白,知晓她是疼的,人却还温温柔柔笑着,吸了口气:“吓死我了,幸好没事。”
昨日一早,谢灵犀还清凌凌在堂前立着,出了趟门人便倒下了,还带了道鞭伤,念及此,开口骂道:“什么劳什子公主!狂犬一样攀咬人!”
谢灵犀拍了拍她的手背,“无事,我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崔漪坐在床榻边缘,小心地抓住谢灵犀的手,“今日前朝好生热闹,生病的装病的卧床的都来了,她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谢衡一大早便来柳府,一是探望妹妹,一是与她相见面。这些时日战事愈催,谢衡成日操练,一身雅意要被金戈之气洗净了。
谢灵犀蹙眉:“这仗非打不可吗?”
“说不准吧。”
崔漪将她这点忧虑按下,又想起什么,“不过今日晋王倒是告假不出,不知是否因偷鸡不成蚀把米,羞愧难当了?”
“因为他脸上有我的巴掌印。”
崔漪:“……”
正巧来房中取东西的柳续:“……”
良久,崔漪讪讪一笑:“好罢。”
……
当日之事闹得前朝如一锅水般沸腾了起来。
圣上为给谢家,乃至其所代表的世家们一个交代,当众训诫了公主的恶言恶行,将人禁足三月,甚至殃及了燕皎皎的亲长兄燕稷及其母族——
骠骑大将军裴焕,原本掌北疆军权,如今被调至陇西。
又派内侍去柳府赏了谢灵犀一堆名贵的药材、绸缎,以表慰问之情。
崔大人趁此机会,极力进言要精简冗官体系,废除虚职,正巧中了圣上下怀。
于是不少专门为世家子弟设的官职被取消,一时间不仅办事效率高了,又有一群人获了益——
那便是寒门进士。
虽说圣上设科举,有意扶持寒士,但世家气盛,成效甚微,而如今朝中耳目一新,进士们也得以占了一亩三分地。
这……
权衡下来,三方竟如同稳固的三角形,朝着“天下为公”的方向发展了。
崔文英这般行径,有人唾骂他不为世家谋利,有人欣赏他的纵横捭阖,而更多的是难以理解——
中书令大人好端端的,缘何来淌这趟浑水呢?
谢灵犀倒认为,崔大人此举,不为寒门、不为世家、更不为皇权,为的是他自己。
她看向对面懒洋洋倚在红木椅上的人,道:“这便是你说的‘新潮’?”
裴谦摊开双手,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瞧,这手段直教人叹为观止,谁能料到膏粱世家中竟出了个“倒戈”的改革家,还有此等魄力。若将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从不逼迫人。”
这话说的。
裴谦命人端来小翠和致远,携起两只相斗,小翠体壮,略占上风,而致远亦有反扑之势,被按在妆箧中时,挣扎着推走了一枚细珠。
“从不逼迫人?”他低声重复一遍,轻碾那颗珠子,“你敢说那晚七公主的事情不是你做的?”
谢灵犀反讥:“是我让她打我的么?”
她不过将计就计,既然燕稷赠她这份大礼,自然要好好回礼才是。
可裴谦说起这事是要做甚?
“你诓我?”她眼神一凛,“说什么棋子不棋子的——你同燕稷还有联系?”
对面人倏地捂住胸口,“你不信我?”
不论如何,他自然是不会主动与燕稷闹掰的,毕竟两人乃是骨肉相亲的表兄弟。
按道理,裴谦亲近谢家此举,堪堪称得上“背叛”。
他父亲乃是裴大将军裴焕,如今被调到陇西,难立军功。裴家势弱,这本是件糟糕的事情,可若裴谦心中所愿的是止战,倒也不好批驳什么了。
谢灵犀忆起当夜裴谦说的话,甚觉何处不对。
虽说“天下熙攘,利来利往”,可燕稷好端端的怎会弃自己的母族于不顾呢?
更何况,若是对上东离,几乎是一场必胜的战争,届时良田美妾、屋舍钱财、权势地位纷至沓来——裴谦究竟有何不满、有何顾虑?
又听裴谦哀怨道,“我骗你有何好处?晋王有令不得不从,这也怪在我身上了?”
裴谦不愿说。
谢灵犀隐下疑虑,知晓现下不是追问的好时机,道:“最好如此。”
她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裴谦也同样在打量着她。
虽说谢灵犀掩饰得极好,可裴谦能看得出,她故意让七公主对自己下狠手,不正是为了搅动风云来以此试探些什么吗?
他看着案上不停挣扎的蛐蛐郎致远,好心将缠在他身上红线解开了,“接下来准备如何做?”
再提醒:“我们的目标可是止战。”
两只蛐蛐本来相安无事,之所以斗得难舍难分,是因为被一方狭小的箧子所困。
而人亦然。
谢灵犀说起风凉话:“这仗迟早得打。”
却不知来得这般快。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史记 货殖列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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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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