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在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主人一听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现在只担心它一天没吃饭会不会还饿着,或者乱吃了什么东西。
好在猫活蹦乱跳得相当健康,楚澜放下心来,晚上又准许它跳上床同自己睡觉。
楚澜偶尔会感到很神奇,一到晚上茉莉就安静下来黏着他,他怀疑猫在半夜里会跳下床,不过因为自己没被弄醒也就无从考证。
最近确实不需要安眠药了。
心理医生满意地撸着他的猫,决定把上门频率降低为每周三次。
“它会让你产生安全感吗?比方说夜里睡得更踏实些。”罗宾女士指着趴在地上盯着他俩的茉莉问。
楚澜思考了一会儿,看看猫又看看自己,然后不确定地说:“会吧。”
罗宾女士缓缓点头,回了个“很好”,很快又问了个问题:“那会让你产生一点点归属感吗?”
楚澜稍稍愣了下,脸上随即多了一抹错愕,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当然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把它们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归属感。大概来源于称得上家的地方,也许懵懂的少年时代自己曾寄予过这样的情感,但幻灭来得太快,任何的希望都太过苍白无力,如今早已消失殆尽了。
再回到阮家是一出无法预测的意外。他想着,忽然发觉自己除了阮家好像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心理医生将他的反应收尽眼底,女士温和地笑了笑,很快用闲话将问题揭过。
“最近胃口好点了吗?”
“我……一直吃得挺少的。”年轻人回答时眉心微蹙,脸上浮现了些许疑惑,似乎很奇怪医生是从何判断他胃口的。
“啊,”心理医生挑了挑眉,“我和这里的私人医生交流过,他说你饭量太小了。”
“不过咱们的下午茶你吃得挺认真的。”心理医生瞧了眼桌上的那壶红茶,和被楚澜吃掉一块咬了半块的坚果司康。
送走了心理医生,楚澜又目送他的猫独自离开房间,准备外出冒险。几番摸索,他与茉莉一同采纳并实行了管家的建议,猫会在每天下午不定时溜出去活动,也就几个小时,晚饭前肯定老实回来。
三楼的书房。
阮聿宁和那只心安理得蹲在木地板上的生物互相打量着对方,许久后他离开宽大的座椅,拎起狸花猫毛茸茸的后颈,迫使它与自己平视。
“你的主人呢?”
狸花猫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但还是“喵”了一声礼貌回应。
阮聿宁眯了眯眼,对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动物轻声喃喃道:“还是说,你自己会回去?”
猫瞪了他约莫半分钟,然后四只脚发力一蹬,从他手上逃走了。
阮聿宁低下头,静静注视着猫爪子在地板上留下的痕迹,这只猫估计先前去过花园,爪子上还有泥泞。
他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果然,袖口和前襟也多了几个灰扑扑的印子。
阮聿宁随手拍了拍那些灰,并没有立刻去换衣服。他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底下的睡莲池子,然后用语音指示打开了一份体检报告。
是楚澜的最新体检报告,每回一出结果,医生就立马传给他。
谢谢。脑海里突然又回响起那孩子说这两个字时小心的神色,谢我做什么,他忽然有些烦乱。
阮聿宁瞧着那份三维成像的体检报告单不动了。
上面几个鲜红的字眼十分刺目:身体损害严重,不适合自然生育。
尽管来自宇宙的辐射赋予了人类新的可能性,但作为特殊体的生育功能天然要更脆弱些,一旦遭受损害后,只能靠后天手术弥补,比如安装人工孕腔替代。
那过程想必是很痛苦的,阮聿宁不禁想。
-
楚澜向管家讨要了些猫粮和猫零食,管家去置办了,回头又跟阮聿宁知会了声。
那天阮先生亲手将跑进书房的猫抱下去,一直送到主人的手上。
楚澜犹豫地接过猫,打量了他一眼,没有掩饰脸上的惊愕,然后抱着猫飞快后退了一步。
阮聿宁站在原地不动,他用锐利的目光仔细端详了猫的主人一会儿,然后沉声说:“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那双茶色的眼睛倏而睁得更大了,先是愈发诧异,继而怔愣愣的,连发红的眼尾也藏不住担忧与惊慌。
楚澜下意识想退开回避,可惜背后是墙,最后只他能偏开头。
阮聿宁眼错不眨瞧着这副模样,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蓦然想着几日不见,人还是那样瘦,脸色也算不上健康。
他本以为对面会坚持一下,至少问问要出去做什么,可惜并没有。楚澜似乎默认了他的话不容置疑,或者说质疑了也没用。
于是阮聿宁不打算解释,留楚澜独自紧张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是管家来叫他的,楚澜换好出门的衣服,急急忙忙下楼等待,却迟迟没见到阮聿宁的身影。
他伫立在那个开满睡莲的池塘边,等了快十分钟,白净的脸庞与细软如丝的黑发迎着光,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色调。
阮聿宁下楼时远远瞧见了人,鬼使神差喊了声名字。
楚澜听到人唤他也不应,只微微侧过身,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不露声色地看了来人一眼。
微微下垂的眼角边有颗小痣,在自然光下清晰不少。
阮聿宁走近了,目光流连在那颗棕色的小痣上,不起眼又恰到好处的一颗,跟主人一样绵弱,又牢固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站在这里喂蚊虫吗?”他这么问杵在那儿的人,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只好耐着性子:“过来,车在这边。”
季节已经是初秋了,住宅内可以人工调节室温,在夏季也依旧保持阴凉,甫一出门才能感受到夏天还没散尽的余热。
楚澜穿了件料子偏薄的长袖衫,蚊虫倒是咬不到。他抬头瞥了来人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匆匆跟了过去。
“等很久了?”
楚澜摇头,很轻地说了句“没有”。
阮聿宁手里拿着西装外套,他等楚澜走到自己前头,虚推了下人的肩膀。不远处的保镖已经拉开了车门,等着他们坐进汽车后座。
这是楚澜回阮家后第一次出门,当时他处于昏迷,没有自己回到阮家的记忆,此时看着汽车缓缓驶出第一道大门,没来由得又多了几分紧张。
窗外的景色渐次变幻,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看见葱郁的灌木或者修剪工整的草坪,汽车行驶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出了阮家的最后一道门,上到宽敞的公路。
作为大星的第二个首都,月都的交通经过几番严格的规划,一路上汽车畅通无阻,直到进入最繁华的中心市区才放慢速度。
坐上车后,从头到尾楚澜都注视着窗外一动不动,这会儿突然一个急刹车,他偏过头,偷偷瞥了眼旁边的男人。
阮聿宁似乎在闭目养神,不知怎的感受到了边上投来的目光,猝不及防睁开眼。
楚澜倏地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在上学的时候来过这片区域,高楼林立,是另类钢筋水泥铸就的现代化巨兽,属于平民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天地。
车停了,楚澜学着身旁的人拉开车门,从另一边下车。
阮聿宁站在不远处垂头看他,等他走近了,才迈开脚步朝建筑里边走去。
楚澜跟在男人身后,穿过自动大门,早早等候在里边的服务人员迎上来,恭敬叫了声“阮总”。
很快,服务人员也瞧见了阮聿宁身后的陌生人,但出于职业素养,他没有当面表示疑惑,只是对楚澜也微微鞠躬。
这幢建筑是全大星最负盛名的私人银行总部,身着高级工作装的服务人员将他们引至一部电梯,按下第五十层的按键。
进入电梯的刹那,楚澜还是没忍住,不解地和身旁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他不知道阮聿宁带他来究竟要做什么,毕竟这里距离他的生活也应当很遥远。“等下你就知道了”,男人在领会他的目光后,平静告诉他。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布置考究的沙发座椅,服务人员径直把他们领入一处包厢,推开门,已经有人在里面等候了。
“阮先生好,楚先生好。”戴眼镜的男人起身朝他们示意,“我是荣律师。”
楚澜先是因为对方知道他的姓氏而吃惊,随即茫然地盯着荣律师,以及一言不发的阮聿宁。
“是这样的,楚先生。”荣律师赶忙解释,“阮先生为您在这儿注册了两个账户,并准备把他的部分财产过户给您。而我是阮先生的专用律师,要作为公证人在场。”
“您只需要签字就好了。”
不远处的桌上各有两份电子文件和两份书面文件,楚澜全部看见了,一时间却无法领会对面话中的意思。
他怔愣了许久,不知何时仰起头,注视着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忽然有些惊慌地问:
“……为什么?”
阮聿宁坐在沙发静静等着,这时伸出手示意他过来,态度很强硬。
见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他便起身走下来,不由分说地揽过楚澜的肩,径直带人坐下。
“有钱花不好么。”他低垂着眼眸沉声道,松开揽在人后背的手,移到脖颈的发梢上:“再说我有时候需要一个户头,你名下的正好。”
荣律师闻言,不动声色地瞧了老板一眼,低下头不敢说话。
楚澜的目光顿了顿,一双漂亮的眸子起先有些莫名的焦急,后来转为了平静。
他默不作声地在那些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阮聿宁看了眼那个名字,偏开视线,等律师处理好全部内容退下后,才慢慢起身。
身旁的人也跟着站起来,走出包厢重新乘电梯下去,阮聿宁垂眸,望了眼十足好看却失去神采的眉目,轻声问:
“饿了吗?”
楚澜没听懂一般思考了半晌,于是他不由分说做了决定:“走,带你去附近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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