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e走后,Mycorft去了塔楼的地下室。
当他推开暗门时,Eurus忍不住嘲笑道:“看看你滑稽的神情吧,Mycroft。你该后悔没给幕墙选用玻璃材质,不然从玻璃倒影中就能看到自己这幅疲惫的尊容。”
Mycroft拉开椅子坐下,平视自己的妹妹:“我更后悔的是让Rose见你。不过这是我的失误,过于自大让我忽视了你的爆发性。只是‘圣诞礼物’一样的短暂会面,你就引发了这样严峻棘手的后果。”
“呵呵,”Eurus嘴角上扬,眼神却没有一点笑意:“可是你不是也想通过我的判断来印证她对你的情感吗?这是我们的交易,Mycroft,而我做到了。我记得Rose走后,我清楚地告诉了你:她不爱你,那只不过是基于囚徒心理的信赖与依恋,一种斯德哥尔摩式的梦幻泡影。”
“可你不是这么跟Rose说的。”Mycroft的眼睛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怒光:“为什么?为什么要误导她自己的情感?为什么要暗示与我有关的一切?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因为这个‘游戏’我觉得很好玩。”Eurus站起身,跨过玻璃幕墙,走近Mycroft:“我喜欢看到你、这么理性克制的你、在这段诡异的丝线一样缠绕不清的‘爱恋’中折磨与沉沦。”
“你爱她,但你清楚地知道她不爱你。可当你想占有她,偏偏作为兄长的、对妹妹的亲情梗阻在那里。而Sherlock岌岌可危的精神殿堂更不容许他再接受Rose并非福尔摩斯小姐的事实,最有趣的是,你还很在乎Sherlock的安危。”
Eurus把乌黑的卷发别到耳后,咯咯地笑着:“所以Mycroft哥哥,我是多么期待看到撕破天光时,那一瞬间的爆炸与毁灭啊。真是好玩的游戏,对不对?不过我记得我五岁就告诉你了,你最终会长成无比可怜的大人。”
这次Eurus的笑意很绚烂、很天真、很纯粹。
Mycroft低下头,用手勉强支撑着额头。良久,他缓缓抛下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
“因为你抛弃了我,哥哥。”Eurus冷冷清清地回应:“只不过如今是我在抛弃你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快要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所以她死了,是不是?”
Mycroft没有应声,只是顿住脚步,默认了她的询问。
Eurus忽然发狂地摔起座椅,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响在地窖。她近乎嘶吼:“Why,Why,Why!我还没有来得及报复母亲,她怎么就敢死了!是谁杀了她!噢,不可能,那一定是自杀的了,为了什么?Mycroft,为了什么?Sherlock不会让她失望至此,因为她几乎不对Sherlock抱有希望,Rose在她心底更是无关轻重,那就是你,”她盯着Mycroft的背影:“Mycroft,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罢?”
“你既然恨她,那就应该感谢我。”Mycroft转过身,直视着Eurus的眼睛:“而现在,我只能在你眼底看到怨恨我的火焰和怨恨她的灰烬。Eurus,承认吧,你不是讨厌来自亲情的关怀,而是无比渴望它。“
“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一个没有躯体的自由的人,自然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去想清楚。”
Eurus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你还要继续困住我吗?我挣脱掉囚笼只是早晚的事,上次车站一事后,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所以你会被转移到更隐秘和安全的位置。那是一个在一个孤岛上的监狱,名叫谢林福德。而看管你的人不再是庄园的家仆,而是帝国的精锐。”
在Eurus的嘶吼与诅咒中,Mycroft离开了地窖。掠过湿冷的风中,他抬头看向天边的云。
与母亲对峙的那个夜晚,也是雨后。
“你的质问让我感到有些冤枉。”印象里,母亲似乎还笑了:“这句话好像应该由我来问你。你把Rose当什么了?”
他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是无所适从的感觉,怎么都开不了口。窗户关着,屋里很沉闷,脸颊是燥热的。
夫人似乎在宣判:“她必须嫁给欧恩。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她朝壁炉走了几步,准备拉铃呼唤管家:“大概是岁数到了,身体的精力大不如前,而你们却羽翼渐丰了。”
他忽然攥住了母亲的手腕:“请等一下。”
夫人一愣,狐疑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下,开口道:“我愿意抛弃数学,像您期望的那样去深耕政坛。如果真的需要有人一生不自由的话,那就请让Rose自由吧。”
静默的一刹那,夫人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她的目光锁紧了长子,似乎要将他牢牢钳住。
她怀疑过Mycroft爱她。可Mycroft,她所倚重的Mycroft,他对Rose的爱意怎么能达到这种深度?甚至已经到了要牺牲一生的地步!
这不再是一块美玉,甚至也不是一块有瑕的璞玉。这是崩裂的碎片,割得她鲜血淋漓、一塌糊涂。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冀:这不过是他的夸大其词,尽管他从不是个会夸大其词的人。
午后她去了数学理事会,表面仍然云淡风轻,连语调都带有挑衅:“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免掉了婚约。作为交换,你应该永远告别热爱的职业。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Mycroft。”
然而Mycroft还没开口,理事长就惋惜地叹口气。他的袖下,压着一封笔墨未干的辞职信。
天崩地裂的一瞬,她没有看到Mycroft的表情。永远理性的长子,此刻背对着她立在窗边。高挑瘦长的身材在日光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她恍然觉察,不知不觉中,童年的痕迹早已在他身上褪去。
三月前Sherlock的公然反叛重重打击到她的心,而Mycroft此刻撕碎了她的灵魂。
不是因为他对Rose萌生了爱,是他为这份荒谬的爱而牺牲一切的决绝——哪怕毁掉的是自己的一生。
他已经成为出现瑕疵的、寄予厚望也最让她失望的孩子。
她几乎一瞬间站不住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走过去,把手放在了Mycroft的肩上。Mycroft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应了声:“母亲。”
“我恨你,Mycroft。”
Mycroft回头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不想听,也不敢听。
所以她抢过了话头:“我将以最折磨的方式报复你。在我死后,我会给你留下福尔摩斯家的一切,包括福尔摩斯小姐。”
“你会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力。而我,会在天上凝视着你在绝望的爱恋中癫狂、堕落、疯魔,然后走向地狱。”
他发觉自己的手开始微微颤动,多年养成的惯性让他及时发现并克制,然而他的瞳孔也是颤抖的,但他不知道。
夫人满意地笑了。
喉咙是干涸的,他还是说:“不要死。”
“又一次让我失望了,Mycroft,”这次换她抓住了他的手:“你竟还如此珍视亲情。”
她笑起来仍旧粲然,映照得房间毫无色彩:“我更期待看到你的抉择了呢。可真是——纠结万分啊。”
说这话的时候,明明笑着,她的泪水却流了下来。她不知道。
很快他收到了夫人的死讯,她结束了轰轰烈烈的一生,却又在自己孩子的一生中永生。
葬礼上,他看着失魂落魄的Sherlock,在恨中愧疚着的Sherlock、把弑母罪人误认为是自己的Sherlock。
他忽然想起Rose初到庄园的那一天,他和Sherlock一起去迎接她。温暖和煦的男孩,卷曲着头发,蓝色的宝石般澄澈的眼睛,笑起来有虎牙。彼时他对万事万物都怀有善意,一把将初来乍到的妹妹抱到怀里。
一晃多年,Sherlock已经变成瘦削高挑的青年,头发依然卷着,却短了不少。而那双绝世的眼眸,不再让人联想到一望无际的晴空,而是荒芜沉闷的沼泽,刮着压抑而反叛的狂风。至于虎牙…Mycroft的思维一滞,他的虎牙,还在吗?他不知道,因为Sherlock再不曾对谁灿灿笑着了。
正当出神的时候,家族律师递来厚厚一沓文书,声称夫人已经拟好了文件,由他继承关于福尔摩斯的一切。
果真还是,对我如此绝情吗,母亲。他在心里苦笑,又在律师讨好的深情里接过这恶毒的诅咒。“Everything…”他下意识复读这个词,耳边嗡嗡的回荡着夫人的话“家族的一切,包括福尔摩斯小姐。”
那之后他刻意回避她,而她来找他了。
她说她的推论,母亲是自杀的。他点点头,肯定了这个看法,并没打算隐瞒什么。
她说她要离开伦敦。
他引以为傲的精神殿堂卡住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缠成了乱麻。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他的心已经率先做出了回答:“No。”
他鬼使神差般从座椅上起身,快要走到她面前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态。
他看到她的眼眸涌动起来…涌动起令他不安的热潮。那梦幻泡影一般的依恋、与爱绝缘的情感,嘶吼着纠缠着拥抱着、伪造成爱的模样驱使着少女的感官。
“理性的铁幕下,也会有情感的涟漪吗?”
她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而他,再也不能直视那双魂牵梦萦的眼睛。生怕一瞬——哪怕只有一瞬,都将忍不住拉她一起溺死在这不伦不类的欲海。
那是他的挚爱,那是Sherlock的寄托,那是…妹妹。
他只能敛眉不语,待理性占了上风,方才缓缓道:“情感是人格的阑尾。”
她很难过,而他全盘接受她的质问和谴责,因为他罪有应得。最后他还要鲜血淋漓补一句,母亲死了,没人再有权力这样对他说话。
她终于心死了,离开了这间繁复的居室、庄园的“心脏”。听管家说,一年前他因为数学协会惹怒母亲,她还在这里为他求过情。
一道透明的天河被他亲手划在了他的世界,比塔楼的地窖的幕墙更甚。那不是囚身,而是永囚其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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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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