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踏实肯干，能力突出，想挖她的公司不只一两个，岁岁安宁也跟她谈过几回，最近又来找她了。
林穗一直没离开华龙兴泰，首当其冲是因为穷。甭管往哪儿换都有试用期，她每月工资都要用来还贷，一分一毛都“有地方使”，少不了一点儿。
其次，因为这姑娘有点儿倔，她不想让人说她是没有能力所以夹着尾巴跑了，在这家的成绩是她换下家的筹码。
林穗全部的经历都放在了华龙兴泰，哪怕知道谭美瑶给她的项目是烂摊子，她依旧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它做好，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能力。
她无畏谭美瑶等人的诋毁，因为实力会说话。
所以，当一份兼职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林穗眼皮都没抬，甩了句“没空”，继续忙手头的项目了。她甚至没有详细了解那份工作的内容和薪酬。
林穗在外打拼，不想靠家里，她家里也没有什么负担，父母双职工，还都是小领导，家在县城吃穿不愁，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没有负担就已经是底气，付出一分，收获一分。
而南桐誓则不同。他赚得也不少，却要供养一个酗.酒成瘾的爹，母亲身有残疾，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棚户区改造拆迁来的，家庭情况可以用艰难来形容。
可是龙福A1上市，他能立即全款提车，钱从哪儿来？
南桐誓曾经向同事炫耀过，说他跟龙福高层非常熟悉，拿的是内部价。
同事对此的评价是：“吹牛.逼！”
结果，南桐誓把票据拿出来了，打了个对折！同事忙赔上笑脸：“南哥帮着给引荐引荐，给兄弟也搞个内部价呗！”
“好说啊。”南桐誓笑道：“要不，咱们饭桌上说？”
后该同事向警方反应，他一共宴请南桐誓两次，还包了一宿KTV。最后南桐誓也没帮他拿下折扣，两手一摊，说：“我熟人跳槽了。帮不了你了啊兄弟！”
于是谢无终决定，把南桐誓作为突破口，这才有了所有“管理员”齐聚看守所。
“一屋装得下”只是小玩笑，重点是他要让南桐誓紧张起来。
再后来，就有了今天这一场讯问博弈。
关于买车的事情，南桐誓交代，龙福当时要给他现金，他没同意，一来是怕落下把柄，二来是怕他酗.酒的爹发现，全给他掏空了。
于是双方达成意愿，直接折成购车款，南桐誓自己再填一些，购入一辆低配版本的龙福A1。对外他就说是找了熟人给折扣，面子也有了。
南桐誓有专业知识，还懂得看人脸色行事，他在一个糟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最终却因为德不配位贪得无厌断了前途。
交代完所有，南桐誓要求谢无终履行承诺。
谢无终：“啥承诺？”语气很真诚。
事关个人切身利益，南桐誓也顾不得温柏舟眼神冰冷，强调道：“我最开始就说过，给出有用信息，你要保证给我减刑！”
谢无终没接他的话：“我刚刚现场答疑，只说了个首先，你还记得吗？”
南桐誓才不管这些，色厉内荏道：“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谢无终忙制止他：“别！有话好好说！”
南桐誓刚要得意，谢无终接着道：“别光脚，有味儿。”
南桐誓：“？！！”
双生子“噗嗤”乐出了声。温柏舟抽出手帕纸，递到谢无终面前，清新茉莉香的，遮一遮。
南桐誓蛮横无效，臭脚还把自己噎住了，终于彻底清醒——谢无终问话的时候，乖乖回答就行了，跟他撒谎会被识破，跟他装.逼会被噎死。
所以，南桐誓乖乖问了：“其次是什么？”
“其次啊。”传道授业谢老师又上线了，谢无终耐心解答道：“其次，这里是看守所，不是监狱。监狱是司法系统的，看守所是公安系统的，不要混淆哦！既然说到这儿，我顺便提醒一句，你目前是行政拘留，不属于刑事处罚，根本不涉及‘减刑’。”
南桐誓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我说减刑，你答应得那么快？”
反应过来之后，南桐誓怒极，很想破口大骂一通，可是谢老师不拖堂，说完转身就走。看守上前，警棍一指，南桐誓憋憋屈屈跟着走了。
那次的笔录之后，南桐誓就被同监室的人孤立了，所有人都在努力远离他，生怕自己有什么事儿让他听去，又举报给看守。
更离谱的是，整个看守所疯传他有严重脚气，洗澡的时候水龙头不够，没人肯跟他共用一个，他只能拿毛巾沾一点温水擦。
至于谢队长，作为一个下班积极分子，好不容易结束工作，当然是立即回家躺着看漫画。
温柏舟想带他去吃好吃的，谢无终很是为难，皱着眉思索半天，问：“外送行吗？我想在家躺着吃。”
温柏舟忍不住乐出声：“行。”
当天晚上，山珍海味铺了一床。谢无终羊排啃了一脸油，盯着投影的番剧傻乐。
温柏舟凑过去，趁人不备，一口咬在羊骨上。
谢无终嘴巴不动了，眼神往旁边瞟，就看到温柏舟狡黠的笑。
谢无终也笑，没心没肺地跟温柏舟啃起同一根儿羊排骨。
最后，谢无终吃饱了，温柏舟上火了。
***
几天里，龙福外包网安工程的消息甚嚣尘上，坊间对此的讨论此起彼伏。
尽管论坛和群组中仍有不少猎奇新闻，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车主们开始担心自己中招。路人也担心无辜受害，见到这款车都躲得远远的。
网警们调查了管理员们的“龙福专用机”，发现这玩意儿虽然处处都是龙福的Logo，实际上跟龙福汽车一样，也是个东拼西凑的产物。
从芯片到系统，龙福号称自主研发，实际上全是外包，只有背盖是公司自己生产的。
毕竟，生产汽车需要外壳和喷漆，与汽车外壳同等质量，这也是龙福手机营销的主要卖点。
不在意产品质量，不关心客户体验，营销至上，卖得出去才是王道。龙福把该做产品的资金和精力，全投入在了做广告上。
讽刺的是，单从龙福A1的销量而言，龙福汽车成功了。
从外，网警们还在管理员们的“小羊羔名单”中，发现了网络诈骗亲舅舅的姚健、试图炸毁水坝的贺景安、造谣姚丽丽带女儿自杀的司晓东。
谢无终不相信这是巧合，他更倾向于有人故意为之，广泛搜集信息之后，选取身处困境需要帮助的人，通过社交平台发布的位置消息、兴趣爱好、网络使用习惯等，了解目标人物，必要时加以利用，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掌握了所有人的弱点，那他简直可以成为人之上的存在，堪比可以毁灭一切的神明。
龙福汽车为什么要这么干？对此龙福方面大呼冤枉，小黑胖子赌咒发誓：“要是我们公司发的，我当场就拎着绳子在房梁上吊。”
谢无终低头看了看小黑胖子，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没说话。
小黑胖子也是严谨：“我站桌子上用风扇上吊！”
谢无终当然不能让他上吊，电扇多无辜。当然关键问题在于，在这场关于人性的密谋中，龙福也是被利用的工具，因为通讯设备和公关服务全是外包的。
通讯器材是这些人提供的，任务指令是这些人下发的，群组管理模式是这些人建立的，各种应急方案是这些人拟定的，处置事件过程中的水军是这些人找的。
龙翔天以为，他以极低的价格找到了一个随时上阵控场的团队。实际却是，有人打着龙福汽车的幌子，招募了一批朱群这样的年轻人，在让他们以培养潜在客户的名义搜集个人信息。
这些人是谁？从哪儿来的？有什么目的？这次，小黑胖子无法解答，只能向上请示。
与此同时，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龙福汽车，就虚假宣传、偷逃税款、非法收集个人信息等多项行为开展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龙福A1背后的故事浮出水面，接二连三牵扯出几个小厂子，均是为龙福贴牌打工的。
他们当初跟龙福签了保密协议，明知道自己的产品会变成龙福的“自主研发”，依旧把自家的小零件拿出来，拼拼凑凑，造出一辆智能汽车。
反正未必会出事，反正出事也未必涉及到自己，汽车那么大的个儿头，自家出的不过是一个小零件，出事也找不到自己。
所有人的借口都一样，用蹩脚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在公众面前义正词严。
姚丽丽车子失控，撞死烤肠小贩的那天，这些人也跟着水军一起，骂这女人缺德，说“活该她男人出轨”，说“自杀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她老公娶了她真是倒霉”。
现在事情曝光，问题出在龙福A1本身的产品质量上，而非驾驶人操作失误，这帮人立即调转枪头，骂龙翔天该死，说“黑心商人赚黑心钱”，说“无商不奸还假装捐款”，说“早知道他这么干我才不会供货”。
仿佛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颠倒了黑白，他们偷工减料就都不是事儿。
最难受的是龙福汽车的老员工。
他们有过辉煌，也经历过危机，如今企业转型，抢占市场，原以为往后都是好日子，没想到某天照常去上班，却在岗位上收到辞退通知。
龙福一次性裁员60%，剩下的40%也只是时间问题。CFO龙祥云苦苦支撑，给大家鞠躬道歉，好话说尽了也无济于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龙福汽车大势已去。
一时间追债的追债，讨薪的讨薪，原本运行的生产线也停了，大家只盼着快些拿到钱，一旦晚了就可能打水漂。
员工和供货商聚在厂子里，外层围着的全是来维权的消费者，而曾经属于龙福公关团队的办公室却早已人去楼空。
这一次，龙福没了危机公关，舆论铺天盖地，声声谴责将这个曾立于北方的巨人彻底淹没。
温柏舟：“今天晚上让你吃饱。”
谢无终：“好诶！！”
温柏舟：“……别胡说。”
谢无终：“？？？”
温柏舟：“没事。” 每次撩完，难受的都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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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山珍海味铺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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