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垚在隐瞒一些事。”
网安小组四人离开派出所，刚出大厅，谢无终便下了结论。
“班主任也有问题。”温柏舟道。
“没错。”谢无终道：“从问话开始，他的反应就很奇怪，尤其是他劝过崔垚之后，崔垚立即提出辛栀是主谋，透着蹊跷。”
“辛栀的消息来得也非常及时，是真是假还要仔细分辨。”温柏舟拉开副驾，看谢无终坐上去，关好门，绕到驾驶位。
然后，温柏舟一脚油门，警车开走，消失在十字路口。
双生子站在原地，春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楼文瑭：“哥，咱们怎么办？”
楼文珂：“下次记得，锁车，拔钥匙。”
声音由远及近，警车回来了。
谢无终一脸抱歉：“抱一丝哈，刚刚光想着案子了。”
“没关系的。”楼文珂掏出小本本，淡定道。
父母把孩子忘在高速服务区这种事，已经不算什么大新闻了，他们俩只是把下属忘在了派出所门口，这都不是事儿，他可以接受。
楼文瑭跟着他哥点头。两只崽崽毫无怨言。
当前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案子，一上车便开始提问。
楼文瑭道：“师傅是怎么发现，欺凌不是辛栀发起的？”
刚刚辛栀发来的，是一张律师函的照片，明确表示崔垚再打着她的旗号搞欺凌，她将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身名誉。
此刻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欺凌行为并非辛栀主使。可谢无终却在此前就已察觉。
然而谢无终的回答却是：“我没发现啊。”
双生子：“……”
谢无终道：“真的，我只看出崔垚在说谎。至于辛栀是不是跟欺凌有关，即便有律师函，也还不能确认，要经过查证才行。”
谢无终对待案件总是审慎的。
虽然没有看出谁是主使，但看出崔垚说谎这件事上，本身也是重要知识点！双生子竖起耳朵，仿佛两只灵巧的小兔子，期待聆听队长的教诲。
谢无终理所当然道：“他那个表现，一看就是在撒谎。”
双生子：“……”啥也没学着啊！
是微表情吗？俩小孩儿努力回忆，却记不清细节了。撒谎的表现是什么来着？
“别想了。”谢无终笑看后视镜里的两小只：“别总是局限于书本，用你们的眼睛——”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弯曲，指向自己的眼睛。
接着手指方向一转。
“去看！”
指尖朝向温柏舟，谢无终继续道：“只要足够用心，你就能看透对方的心。”
双生子：“……”嘴角抽搐般冷笑的表情如出一辙。
但凡谢无终把用在工作上的心思，稍微分那么一点点，放在温柏舟身上，他都不至于稀里糊涂过这么些年。
温柏舟转向变道，淡然道：“崔垚只是个学生，藏不住什么心思。等你们见到的犯罪分子足够多，就会发现，这真的很简单。”
“是的。”谢无终道：“宋所刚刚就是太心急，不然他也能注意到。”
双生子齐齐点头，还是要多多积累经验。
楼文瑭叹道：“幸亏崔二只是外伤，不然真被这熊孩子害死了，连宋所都要跟着倒霉。”
话题被转移，温柏舟开着车子，转向，变道，一路往前。
在没人留意到的时候，他摩挲了一下手掌，手心里全是汗。
淡然全是装的，他心脏快炸了。
他太想要谢无终知道了，又生怕谢无终知道，于是摇摆不定，患得患失，晴天怕雨，雨天怕晴。
“咱们，不回单位吗？”眼看温柏舟一路往西开去，却没在单位前面的路口左转，楼文瑭决定提醒一下师傅父。
“先不回去。”谢无终道：“咱们先去童瑶家。”
“去她家？可是她爸根本提供不了线索啊。”
谢无终却摇头：“他已经提供了。”
双生子同时懵了，又同时看向温柏舟。是的，谢无终没说什么，但温柏舟他又懂了。
谢无终笑道：“片警的归片警，交警的归交警，现在，网安的归我们了。”
“查童瑶的电脑吗？”楼文瑭问。
“不错。”谢无终道：“童富刚刚说，童瑶每天在家里，除了画画就是‘打电脑’。”
这句话双生子都有印象，当时楼文瑭还跟他哥说，童富这人好土，玩游戏就说完游戏，说什么“打电脑”。
“因为她不是在玩游戏。”谢无终道：“童瑶用电脑干什么，童富大概也不清楚，但如果是游戏，以他的说话方式，会倾向于直接说‘玩游戏’，并且加上负面评价。”
“就他妈知道玩游戏！”楼文瑭脱口而出，然后，他又被他哥揍了……
天地良心，这次他只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演绎推理啊……
“那肯定也不是看视频了。”顺着谢无终的思路，楼文珂继续道：“因为童富用了个‘打’字，否则就会说‘看电脑’。”
“不错。”谢无终点头，继续道：“如果一个人长时间使用电脑，不是玩游戏，不是看电影，还经常敲键盘，那是为什么？”
楼文瑭刚想张嘴，又怕挨揍，战战兢兢举起手。
“文瑭说说。”谢无终道。
楼文瑭道：“她有可能在写没多少人看的刑侦网络小说。”
众人：“？？？”
楼文瑭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想法就钻进了我脑子里。”
“写作或者是记录，确实符合她的年纪和经历。”谢无终道：“但考虑到童瑶是高中生，上学也不能带手机，用电脑更不够便利。”
谢无终循循善诱，两小只频频点头。
温柏舟一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懂。
他家谢宝宝迷糊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但是他家谢宝宝更可爱。
“写在本子上更合适。”温柏舟直白道。
“对哦！”楼文瑭道：“上学放在书包里，来回带着也方便。”
“聊天。”楼文珂灵光一闪，道：“童瑶读高三，课业负担比较大，画画又占用了很大时间，写小说不太符合她目前的生活。”
谢无终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浅笑漾开，满是赞许。
楼文珂忽然脸红。谢队笑得也太温柔了吧？
然后，温柏舟一个急刹，楼文珂整张脸拍在了驾驶座后面。
“呀！文珂你没事吧？”谢无终惊道。
楼文珂忙摆手，一抬头，鼻子里流出一道鲜红。
楼文瑭：“啊！哥你流血了！”
温柏舟耐心“叮嘱”：“下次记得，系好安、全、带。”
后三个字咬得极重。
楼文珂忙应道：“好的温队！”
好可怕，他都恨不得当场拿安全带把眼睛蒙上。
***
班主任老师表面是在让崔垚配合，实际却起了相反的作用，甚至在激发崔垚的逆反心理，给警方工作带来不便。
反观崔垚一方，也没有尊重老师的态度，反而像是在威胁对方给自己办事，仿佛拿捏了对方的把柄。
但这些都是推论，没有证据一切都还是空谈，无法作为定案依据。
警方了解了崔垚的过去，小学时候他就饱受欺凌，经常被骂是“土堆”，不仅因为他的名字，还因为他爸妈在矿上干活总是很脏。
有一次，他爸去开家长会，之后他被同学围着嘲笑。
“指甲都是黑的，好恶心！”“你果然住在土堆里，难怪叫土堆哈哈哈！”“你爸是不是掏大粪的？不然怎么这么脏哈哈哈哈！”
那时候崔垚不敢回嘴，不仅同学嘲笑他，连老师也拿白眼仁看他，更别说好好教导，替他说话。
从小学到初中，崔垚成绩一直很差，甚至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按照他的成绩，他根本考不上好高中，爸妈给他交了高额择校费，才让他有机会上了龙城七中。
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崔垚的爸妈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然而崔垚上高中之后，不仅没好好读书，反而看着周围人家境优渥，愈发不满意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开始假装富二代，自称耀哥，偷拿家里的存着，请同学上网，请同学吃饭，请同学买小玩意儿。
靠着金钱buff，崔垚在高中摆脱了被欺凌的命运。
当然，还有两个客观原因。
第一是他个子窜起来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容易被打。第二是七中属于重点高中，虽然也有混日子的学生，但大部分都以高考升学为目标，没时间管别人的事。
然而即便崔垚为了面子，或者说为了摆脱被欺凌的命运，要伪装成富二代，那他也没有非要欺凌同学的理由。
何况，他上传视频的暗网，是普通高中生很难接触到的领域。
不论施暴者出于什么样的动机，都不能改变他给被害人带来的悲惨境遇。
谢无终怀疑童瑶突然离家出走，是因为崔垚被公安调查，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下午她在学校里再次发生了欺凌行为。
果然，经过调查发现，当天童瑶参加完比赛回学校，发现崔垚不在，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未曾想排挤行为更加变本加厉了，几个女生更是在男生的怂恿下，把童瑶堵在了厕所里，骂她是“贱货”“害人精”。
“同学之间的事儿，你竟然还报警！你可真恶心！”
童瑶一脸懵，当然摇头辩解，可对方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
那时候童瑶还不知道，当恶意认定你的行为，自证将毫无意义。
可厕所人多，几人不好搞大动作，于是又把童瑶拖出来，想带她去常去的实验室“教育教育”。
童瑶没有反抗，长久以来的欺凌已经让她吃尽苦头，反抗只能带来更多痛苦。
路却被拦住了，是同学任天真。
带头的同学恶狠狠警告道：“转学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知道我哥是谁吗？惹到他的人，现在坟头的草都很高了。”
另一个同学笑嘻嘻道：“你们看，这新来的脑袋这么大，跟那个‘大头’还挺像的，不会是脑积水了吧哈哈哈哈！”
“就是，多大了还梳俩辫儿？二头龟。”
“你说啥？我以为你说反了呢，哈哈哈哈！”
几个人撞开任天真，推搡着童瑶往实验室楼走。
任天真不紧不慢，忽然道：“你们还敢去实验室吗？据说之前韩艺梅就是在实验室遇见的那个‘大头鬼’哦！”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领头的同学突然气急败坏，却没敢再继续纠缠，撂下几句狠话便离开了。
“没事了。”任天真安慰童瑶，童瑶却没有反应。
她满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同学的话：“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儿？学校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谢无终：“不可以搞职场80哦！”
温柏舟：“不是职场。”
谢无终：“那是啥场？”
温柏舟：“情场咳咳。”
谢无终：“没听清，你大点声。”
温柏舟：“我说——到现场了，下车吧。”
谢无终：“好的！工作工作！”
谢无终撒着欢儿就跑了。
温柏舟：“……”
好想搞一条绳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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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68 要多多积累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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