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极其古怪、极其冰冷的弧度,缓缓地在她沾着血污和泪痕的唇角勾起。那不是笑,是地狱业火在无声燃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尚未平息的喘息和一丝奇异的沙哑,如同梦呓,又如同刻骨的诅咒,飘散在充满血腥味的夜风里: “昭节……”她顿了顿,舌尖尝到了唇上自己咬出的血腥味,那味道让她眼中的恨意更加炽烈,“你……你掘地三尺……满世界疯找的灵源……”
她摊开的手掌猛地攥紧!破障印记在她紧握的拳心微微发烫。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悲怆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早被我……当草啃光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森林深处,更多色彩不一的兽瞳栉比鳞次亮起,带着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贪婪光芒,锁定了月光下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陆依澜此刻尚处于最低级的扣源阶,还不会隐藏那与自身修为极度不符的纯粹的灵气,眼下的她散发的气息对于妖兽们来说实在太过美味。
洞外的咆哮声短暂地沉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更加混乱的嘶吼。一只妖兽的血腥味终究没有吓退它们,反而彻底点燃了妖兽骨子里对强大能量源最本能的贪婪与凶性!幽绿、猩红的兽瞳在黑暗中如鬼火般攒动。沉重的脚步声、利爪刮过岩石的刺耳噪音、粗重的喘息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洪流,它们从四面八方朝着洞口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狂涌而来。
陆依澜瞳孔紧缩,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但比恐惧更汹涌的,是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娘亲刻在地上的“逃”字,此刻在她眼中燃烧成了“杀”。
“来啊!”她嘶声厉吼,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右手掌心的破障印记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光辉,那光芒不再精简如线,而是带着一种初醒的、狂暴的、不受控制的锋刃,在她周身形成一片混乱的切割领域。
第一头形似野猪、獠牙如弯刀、浑身覆盖着坚硬鳞甲的妖兽闷头冲撞过来,地面都在震颤。陆依澜几乎是凭借本能,将凝聚着破障之力的右手狠狠劈下。
“嗤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银光斩在厚重的鳞甲上,火花四溅!鳞甲被切开一道深深的裂口,腥臭的血液喷溅而出,但并未致命。野猪妖兽吃痛,狂性大发,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獠牙带着恶风扫向陆依澜的腰腹。
太快了,陆依澜只来得及侧身,冰冷的獠牙尖端擦着她的腰侧划过,粗布衣衫瞬间撕裂,留下一道火辣辣的深长血痕。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与此同时,左侧腥风扑至,一只长着蝙蝠翅膀、利爪闪烁着乌光的飞鼠妖兽悄无声息地俯冲下来,目标直指她的脖颈。
“滚开!”陆依澜左手下意识地抓向旁边洞壁凸起的岩石,狠狠掰下一块,灌注着体内那股刚刚复苏、却混乱奔腾的灵源之力,猛地朝飞鼠砸去。
石块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精准地砸在飞鼠妖兽的头上!砰的一声闷响,飞鼠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打着旋儿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然而,这一击也耗尽了她左臂的气力,酸麻感瞬间袭来。
更多的妖兽扑了上来!利爪、獠牙、毒液、喷吐的酸雾……在她前进的路上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陆依澜在兽群中左冲右突,身形狼狈不堪。破障匕首的力量时强时弱,她根本无法精准掌控。每一次挥掌,银光或能轻易撕裂一头妖兽,或只是在对方坚韧的皮毛鳞甲上留下浅浅的伤痕,如此反而激起更凶残的反扑。她身上的伤口在迅速增加:肩头被利爪撕开,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小腿被毒刺擦过,传来一阵阵麻痹感;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蛮牛妖兽的冲撞,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此刻的她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支撑她的,只剩下那滔天的恨意和不屈的意志。每一次受伤,都让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更加疯狂。她不再去想技巧,不再去想后果,只是凭着本能,将破障之力和体内那股源自灵源的磅礴灵力化作最原始的攻击,疯狂地倾泻出去。
她嘶吼着,声音沙哑破碎,如同濒死的野兽。流光乱舞,血肉横飞。一头头妖兽在她前进的路上倒下,化为冰冷的尸体,但更多的妖兽踩着同类的尸骸,前仆后继地扑上来。她的视线被血水和汗水模糊,脚步踉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体内的灵源之力在狂暴的消耗下,如同燃烧的油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破障的光芒也时明时灭,仿佛随时会彻地熄灭。
终于,在拼尽全力将一头缠绕着毒藤的巨大蟒蛇从中劈开,腥臭的内脏淋了满地之后,陆依澜再也支撑不住。右臂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是强行催动破障劈开巨蟒坚硬的颅骨所致,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脚下被一具妖兽尸体绊倒,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向前扑倒。
意识在飞速流逝。她甚至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只听到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妖兽们低沉的咆哮和贪婪的喘息声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
“逃……不……不能死在这里……还得报仇……”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让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看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密林边缘,一块半人高的、布满青苔和干涸血污的古老石碑在惨淡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界碑,守灵族曾经的边界标记。但此刻,它冰冷地矗立着,早已失去了往昔隔绝内外的防护力量——那强大的屏障在族灭之日便被彻底摧毁了。然而,此刻它上方缠绕着妖兽惧怕的禁制万兽枷,依然是一条无形的线,一道刻在那些嗜血畜生灵魂里的禁令。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散架、血流如注的身体,手脚并用地朝着界碑的方向爬去!身后,是妖兽群逼近的阴影和迫不及待的低吼。她的血在身下的泥土和落叶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近了……更近了……
就在一只长满倒刺、散发着腥臭涎水的巨爪带着破风声,即将扑过来撕裂她的瞬间,陆依澜的身体终于狼狈地滚过了那块冰冷石碑下的界限。
没有嗡鸣,没有无形的屏障被触动。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疯狂追至界碑边缘、利爪几乎要触碰到她脚踝的妖兽,如同瞬间被无形的锁链勒住了咽喉。所有的咆哮、贪婪的喘息戛然而止。它们猛地刹住脚步,幽绿猩红的兽瞳中,那嗜血的疯狂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忌惮所取代。它们焦躁不安地在界碑前原地刨着土,发出压抑着不甘的低呜,利爪徒劳地在界碑前的土地上抓挠出深深的沟壑,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界碑后那个倒下的身影,充满了对血肉的渴望,但更多的,是对某种不可违逆意志的绝对服从与恐惧。
它们不是畏惧这块冰冷的石头,它们是畏惧那个将它们留在这里、下达了禁令的存在——昭节!它们是他的猎犬,被拴在这片废墟之上,看守着,绝不允许踏出一步。
陆依澜的身体重重摔在界碑后的草地上,最后一丝力气耗尽。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石面,她残存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杀光这里所有的妖兽,将它们连同它们的主人一起挫骨扬灰!然后,将她的族人,好好安葬。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右手掌心的破障印记,在昏迷前,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界碑附近的死寂。
“陈五哥,你闻到没,好浓重的血腥味儿!”一个年轻而略带警惕的声音响起。
两个身影出现在月光下。走在前面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面容精悍,穿着耐磨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把厚背砍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正是陈五。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体格健壮,脸上带着几分憨直和初出茅庐的跃跃欲试,手中也拿着一把同样的砍刀,名叫李铁柱。两人身上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一些不起眼的小伤,显然是在这荒野中穿行已久。
“嗯,先顺着味道找找。不过得小心点,这里靠近界碑,若是那里面咱可去不得,成群妖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这血腥味不寻常,像是人血混着妖兽的血。”陈五经验老道,压低声音,握紧了刀柄,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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