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玥眼圈微红,脑海中回荡着玉糖方才的那番话。她紧攥拳头,指尖几乎陷入掌心,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陆卿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身关切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她凝视着钟玥,眼中满是担忧。
钟玥猛然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没事,小师妹。”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却故作轻松地提议,“我房间里有酒,陪我去喝两口吧。”不等陆卿颜回应,她便拉起对方的手,径直朝房间走去。
两人各执一杯酒,飞身跃上屋顶。夕阳余晖渐渐被夜幕吞噬,皎洁的月光洒下银辉,星河铺展在天际。她们碰了碰酒杯,仰头畅饮。钟玥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中,苦涩的笑意浮现在嘴角:“我娘是个开小面馆的老板,父亲在我还没记事时就病逝了。娘带着我四处奔波,后来听说凌云仙境招收弟子,她卖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凑足盘缠让我有机会来这里。进了仙门后,娘特别高兴,还在凌玥村开了家面馆……可我呢,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酸楚。陆卿颜静静听着,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酒液差点滑落,但她却没有再饮,只是低声说道:“师姐,你已经很幸福了,至少还有母亲陪伴。那些遗憾,总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语气平静却藏着深沉的痛楚,“这半年来,我也常常问自己:对仇人的恨意是否依旧强烈?可是时间过去越久,我发现心中的空洞不是恨能填补的。其实,我很羡慕你,因为你还拥有母爱。你的父亲一定也希望看到你过得快乐。要是想念家人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星星吧——也许,他正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你。”
钟玥怔住片刻,随后缓缓抬起手臂,伸向那片璀璨星空。星光透过她的指缝洒下,竟带来一丝未曾料及的温暖。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从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点光明。
时光悄然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卿颜并未饮下多少酒,而钟玥却喝得酩酊大醉,脸颊绯红如霞,站起身时脚步虚浮,摇摇晃晃。陆卿颜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快步上前搀扶住她。就在此时,一个似已伫立许久的身影从地面缓缓靠近。
看清来人后,陆卿颜扶着钟玥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大师兄。”
常瑞眉头微皱,鼻尖传来淡淡的酒气,他无奈地笑了笑,嗓音低沉:“即便是在讨论女孩子的心事,也不该喝成这样啊。小师妹,把她交给我吧,你先去休息。”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将钟玥轻轻抱起。然而,钟玥并不安分,双足微微挣扎,小拳头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常瑞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与责备:“真是不让人省心。”
陆卿颜站在原地,目睹这一幕,终于松了口气,转身离去。常瑞则抱着钟玥迈步离开,只留下那只空酒瓶孤独地倚靠在树根旁。秋叶随风飘舞,夜空中皎洁的圆月洒下银辉,透过枝叶间隙映照在地面上,光影交错,仿佛时间凝固,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深邃的诗意。
深林寂静,夜色如墨,群星璀璨,如同点点火苗在天幕中熠熠生辉。几棵树的角落内,树叶随风摇曳,幽暗的空间里,一簇火焰正贪婪地吞噬着不断添入的木柴。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冷峻的面孔:白皙的脸庞,硬朗的轮廓,一双隼眼中毫无血色,空洞而冷漠。上官夜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闭目养神。高空中,大片树叶遮掩住圆满的月亮,风声拂过,叶子沙沙作响,扬起尘土与风沙。
忽然,原本温暖微弱的火光猛然闪烁了一下,树枝大片坠落地面。上官夜瞬时睁开双眼,从容不迫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视四周。灌木丛微微一动,黑影闪现——约莫两百名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手持兵器,目光冰冷地盯紧他。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冷冷开口:“上官少主,别怪小的们无礼了!”话音未落,众人已如潮水般向他冲来。
上官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身泛起犹如墨汁般深沉的黑光。他手中握着一把弯曲如蛇的长剑,灰色的剑身隐隐透着异样的寒芒,那是以特殊材质打造的利器。没有多余的言语,他直接迎击敌人,刀光剑影间,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和树干。尸体成片倒下,而他的身上也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剑锋低垂,滴落层层腥红。即便如此,他依旧以雷霆之势斩杀了近半数敌人。
然而,寡不敌众,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为首者挥剑挑起篝火猛攻而来,上官夜虽迅速挡开这一击,却被其他敌人趁机逼近。渐渐地,他落入下风,被逼连连后退,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青筋暴起,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在泥土中。
但他并未倒下。用袖口擦去唇边的血迹,他发出一声诡异而阴冷的笑声,随即怒吼着再次冲杀过去。刀光交错,剑影翻飞,伴随着最后一名敌人的倒下,他浑身浴血,终因力竭,晕倒在地。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陆卿颜已早早起身。她将简单的行装收拾妥当,准备离开凌云仙境,踏上未知的历练之旅。临行前,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个不起眼的锦囊上。指尖轻抚过那干枯的血迹,她低声喃喃,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十八年前,爹,您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危险?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但您放心,我会一点一点查清楚,让真相大白,让您安息。”说罢,她将锦囊小心翼翼地放入包裹中,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钟玥和常瑞正站在那里,显然是来送她的。陆卿颜心头一紧,但还是强压住涌动的不舍,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道:“师兄,师姐。”
钟玥的眼眶早已湿润,见到陆卿颜的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搂住她,哽咽着说道:“小师妹,你要是出去历练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收拾那些臭小子!”她语气坚决,却带着明显的鼻音。陆卿颜心里一阵酸涩,眼圈泛红,泪珠在睫毛间打转,微微颤动着滑落。
就在这时,常瑞清了清嗓子,适时打断道:“好了好了,小师妹是去历练,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干嘛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煽情?”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钟玥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回怼:“你懂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知道我们女孩子的心思!”
常瑞愣了一下,目光无意间扫过钟玥的脸庞,竟看得有些出神。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故意调侃道:“女人?我不当也罢!可惜你不是男子,要是男子,咱俩肯定能做一对好哥们。不过既然你是女子嘛……要么认命做我的哥们,要么就以身相许,我勉勉强强答应你也就是了。”
“你——”钟玥被气得涨红了脸,羞恼交加地跺了跺脚,随即转头跑开,“哼!大直男!”她嘴上逞强,脚步却飞快,仿佛怕被人看出她面上的窘迫。常瑞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来,随后追了上去。
陆卿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心底那抹沉重似乎也稍稍消散了一些。笑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身,朝主殿走去,与掌门常钦告别。常钦站在高处,注视着陆卿颜离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良久,他低声自语般感慨道:“去吧,孩子。走自己的路,闯自己的未来。”
离开了凌云仙境,陆卿颜踏入了一片幽深的密林。她对这里并不熟悉,因此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就在她刚刚迈进林间的一刹那,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猛然止步,瞬间提高了警惕。随着她手中凌枫剑“铮”地一声出鞘,寒光直指前方——入目所见,是一片怵目惊心的景象。
血红色的大地上散布着干涸的血迹,大片尸体横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微弱的男子,他半跪在地,似乎已经到了生死边缘。陆卿颜眉头紧蹙,犹豫片刻后还是缓缓靠近,用剑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随后蹲下身探查他的鼻息。确认此人尚有一线生机,她不禁皱眉沉吟: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救还是不救?
然而,终究是内心那抹善念占了上风。她咬牙将对方扶起,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陆卿颜拖着沉重的步伐,费劲地把男子挪到茅草屋前,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她低头瞥了一眼昏迷中的男子,语气略显埋怨:“我告诉你,你要是醒了敢不谢我,可真是一点武德都没有!”
正当她准备进一步安置这人时,一截白色手帕从男子袖口滑落。陆卿颜低头一看,这是一块粗糙布料制成的手帕,上面用简单的针线绣着三个字:“上官夜”。她弯腰拾起手帕,仔细端详片刻,又将其塞回男子袖中,低声喃喃道:“原来你叫上官夜……”
陆卿颜拖着上官夜来到那间破旧的门卫房,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抬手敲了敲门,确认无人后,轻轻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将上官夜缓缓放在地上。屋内景象凄凉,破败得几乎无法遮风挡雨。天花板多处塌陷,砖墙也残缺不全,厚重的灰尘四处堆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陆卿颜环顾四周,随意找了个还算干燥的地方,将他倚靠在那里。她解开上官夜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他背上交错纵横的鞭痕,每一寸伤疤都像无声地诉说着他所经历的无尽痛苦。她的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地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疑惑盘踞心头,但她并未耽搁。陆卿颜从包裹里翻找出药酒、棉球和纱布。屋外寒风呼啸,“呜呜”作响,刮得天花板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吱”声。她将药酒倒进棉球后浸湿,动作娴熟地开始为他擦拭伤口。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生怕加重了他的疼痛。偶尔,她会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中带着探究,又夹杂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关切。
半个时辰过去,他的伤口终于被妥善处理并包扎完毕。陆卿颜拉好他的衣襟,为他整理好衣物,随后静静地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昏迷中的男子,似乎等待着某种答案,又或者,只是一种莫名的信任与责任的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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