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了那城隍庙，既是游船过来便停在了山脚，石阶蜿蜒而上，周身绿树青翠，这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一并往上而去过于热闹，倒更似来游街的
这期间也夹杂了不少关于南家的议论
南若音本就为苏州第一美人，又是书香门第，又是才女，一直都是这些千金小姐仰慕嫉妒的对象，而今出了事儿，便有了抹黑的污点和机会，皆想上来踩那么一脚，本是还忌惮着裴家的，见那裴长生与南若音今日都隔着距离，这议论声皆更放肆了去，甚至开始揣测南若音的清白
“要我说，她怎好意思露面的，如果是我，肯定躲在家里不能见人了”
“只能说她没福气，攀不上裴府”
“声音小点，别叫她听见了”
“怕什么，我爹都说了，南家裴家关系只是表面交好，如今没了婚约南家便没了靠山，虚有其名罢了”
走在前头的小翠气鼓鼓地朝后瞪了一眼，对一旁毫不在意的小姐说道
“小姐，她们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南家，那几位可都没机会见到高府的公子爷，何况南家做东，一点礼数都没有”
南若音摇摇头，红唇开合道
“理她们作甚，要说便说了”
这人眉目轻柔，面容还有未散尽的情意，她柳眉轻轻抬起，说
“灵芝呢”
小翠一噎，往四周看去
“方才还在呢，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天气炎热，小姐身子骨还未好全，一会儿入庙了先喝杯茶歇着，我去给小姐找回来”
闻言，南若音点了点头
小翠朝小姐偷偷看去，更加笃定了灵芝在小姐这里的地位，想来她日后得更多照看着些灵芝
另一边
灵芝趴在树上，细细盯着最末尾的裴长生，那人一身墨袍，神色温和，待人有礼，确实瞧不出一点异样
只不过灵芝看人多是以气味辨别
她朝空气里嗅了嗅，细声道
“墨味儿”
倚在树干上的弦歌睨来一眼
“属狗的？”
灵芝杵着下巴看她
“你既然能见到那恶鬼，可能在这城隍庙附近感应到什么”
弦歌懒懒道
“你答应了我，又不是我答应了你，你那心上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这女鬼，也太不讲道理了
“既然这样，阿芝也不愿答应你了”
“你敢？”
“阿芝有什么不敢，你不救她，不驱那恶鬼，到时候我师姐要走了，南若音也要走了，姥姥已经走了，那阿芝也跟着走了，我看你找谁去”
那弦歌冷哼道
“死丫头，自己舒服了倒反过来指使我来了”
灵芝小脸一红，踟蹰道
“阿芝不知道你说什么”
弦歌淡淡睨了她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方才在船里……”
灵芝忙打断她
“你除那恶鬼，既是帮了南若音也是帮了我师姐，南府又是贵府，到时候寻人定也方便”
闻言，弦歌顿了顿，此话倒是不假，她嗤笑道
“看来你也不傻，那就帮你这一回”
眼看弦歌要朝城隍庙飞去，灵芝喊道
“那是城隍庙，你不怕么”
谁料那女鬼理也未理她，直直朝城隍庙穿了过去
众人进了那城隍庙，南若音静站那朱红柱旁，未抬脚一同进去，她敛着眸，指腹细细摸着发丝，略有些出神
念起方才与灵芝亲昵，南若音心未全静，看着这庙里的神仙，又想着方才的种种，怎么也觉得不该这时进去，如此便在外头等候着去寻灵芝的小翠了
须臾，听得几声脚步落在自己耳边，南若音转过头去，正是自己与其差点儿成了婚的裴长生
那人已经挂着温和的笑容，彬彬有礼地走来，手中捏着把墨扇
“阿音”
如若往日，南若音定不觉有何，许是今日太阳燥了些，南若音舌尖抵了抵齿间，忽觉有些一丝烦躁，连这称呼也听得有些不耐
裴长生一直喊得这般亲昵，可他们却从未没有过亲昵的“关系”，
她看向这儒雅清润的人，她想，事到如今，她却从未对裴长生有过一丝抱歉，如若当初裴长生不是利用南家的苦境，那她或许会有
“长生”南若音应道
对面的裴长生顿了顿，自语间听出了几分疏离，他敛下心绪，转而笑道
“怎不进去？”
南若音摇摇头
“去过了”
显然是敷衍他，毕竟裴长生一路过来就一直暗暗关注着南若音
“见你今日多带了一个贴身丫鬟来，瞧着倒是机灵，往日去你府里不曾见过，”
南若音点点头
“是了，新唤的丫头，前日你来拜见我爹娘时她也才招进来”
这下裴长生算是明白了，人家现在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他忙道
“阿音，你可是还在怪我，那日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
南若音看向他
“我不怪你，你也莫多想了”许我们当真有缘无分罢了。
说那城隍庙院中有棵老树，树上挂满了祈福的红绫，二人讲着话，南若音忽觉一阵阴风刮起，那红绫在风中飘迭，不过数秒间又停了下来
南若音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方才好似瞧见一个全身黑雾的女人站在那老树上
那裴长生拂了拂袖，叹道
“想你先前不小心在这城隍庙落了水，我也真是傻，还叫他们一齐过来，这城隍庙也不灵，罢了罢了，我也不进去了”
裴长生偏身过来瞧她，本是想说什么却顿了顿，转而缓声道
“昨夜凤棠不知怎么了，发了烧生了病，今日我过来时还未能下榻，本是不想来了，但爹爹嘱咐这里也怠慢不得，若你有时间……可以来瞧瞧她”
在南若音的印象中，裴凤棠极少生病，如此一来，当真严重了
“怎的好端端的，生了病去？”
南若音一顿，念起灵芝前日半夜去过一次裴府
难道灵芝知道些什么……
裴长生摇摇头
“也不知道怎会这样，许是近日劳累罢了”
南若音应道
“代我关心她几句，有时间我便上门去瞧她”
裴长生笑道
“有你这话，她自是开心，也好得快些”
两个人正说着，那些公子小姐也自里拜完走了出来，忽的听见后面传出一声巨响，尔后是小翠喊道
“灵芝你给我站住！！”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灵芝浑身湿漉漉的跑了出来
众人还未反应，又听有道长喝道
“哪里来的女娃！既然戏弄我们！还撞坏了我们的门！”
那灵芝跑到南若音身边躲着，挨着南若音不肯出去，她浑身又热又黏糊，南若音也未嫌她，圈过她手腕，柳眉轻蹙起，问
“做什么了”
小翠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忙道
“小、小姐，不是，灵芝你莫将小姐弄脏了去”
一旁的裴长生摇着手中扇子，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少女
“哪里来的丫头，身上怎么这般臭”身旁的小姐捏起帕子嫌弃道
灵芝闻言，当即朝自己身上嗅了嗅，离了南若音两步，南若音见她湿漉漉的，本想说没事，可是人多眼杂，目光也都聚了过来，她只好松了手
小翠忙拉开灵芝，掏出帕子忙给自家小姐擦了擦又给灵芝擦了擦
南若音走上前，朝气急败坏而来的道长们行了礼数，问道
“这是……”
眼见是南府千金，周围又是看戏的贵公子小姐，那些道长收起扫把铲子不再上前，晦气指着灵芝
“这位姑娘，竟在湖面装死，我喊了她好几声，她不应，把我吓得不行，待我把师哥师弟们找来下水救她，她竟又睁开眼睛一溜烟跑了，你说气不气人”
灵芝辩驳道
“我没有装死，只是听不见了，是弦歌叫我下去的”
她当时闭了五感，是想潜入弦歌所说的阵法中的阴面，许是这样就能瞧见那鬼
常言城隍庙是可通往地府的，城隍庙里供奉的神仙又可掌管阴阳两间，这与姥姥和师姐所设的阵法有些相应
那弦歌说湖水宛如一面镜子，人们瞧不见里面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却能瞧见他们，南若音落水时许就恰逢阵法变动之时，那恶鬼正巧躲在阵法世界的湖水中央，这一波动，便缠上了南若音
如今阵法已关，又重新改动过，弦歌也不能直接穿过去
她也不愿再回到那地方。
那道长问
“誰是弦歌？你倒是叫她出来对峙对峙”
只见灵芝指向院中老树，说
“她就在那里”
众人望去，除了满树的红绫什么都没有，那道士气道
“你果真在耍我们！”
南若音走上前去，开口道
“这位道长，这是我新收的丫鬟，不大懂规矩，瞧她年纪不大也调皮了些，我代她与你们陪个不是”
小翠忙拉过一旁的灵芝连连赔罪，灵芝难得老实，低头道
“阿芝知错了，阿芝愿意前去打扫干净”
南若音直起身来看她，缓声道
“这本是你该做的，”又唤“小翠”
小翠点点头，拿了扫帚忙将灵芝拉远了去，回过神来，裴长生接道
“瞧这城隍庙也该好好修一番了，这样，今日我们一众到此也算缘分，回去时我便告知我爹爹，明日就请人过来瞧瞧”
话已至此，那些道长也不能再不给台阶，毕竟南府千金都亲自道歉了，总不能不识规矩
那些道长连连点头，纷纷附和着，又给南若音赔不是，眼看裴长生心有维护，那些公子小姐也散了去，今日游玩本就是寻自个儿的乐趣
裴长生笑
“阿音，未想你会维护这样一个丫鬟，如若以前，这种闲事你可不会插手”
南若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既是我带来的人自要诚心些，毕竟这里可是城隍庙，我可不想再落一回水了”
说着，她悄然睨了那老树一眼，果然不是她的幻觉，方才灵芝所指的那人，正好以整暇地靠在树旁戏谑地瞧着她，
湖水边，两个人本是来打扫的，灵芝过来以后却散手不管了，小翠瞧她一跃就稳稳落在那荷叶之上
小翠轻呼一声，忙四周张望着，唤
“小仙姑，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灵芝寻着什么，忽将手伸入湖里拔出一朵未开放的荷花，随即脚尖一点又跳上岸来，在小翠的注视下，将那荷花花瓣一瓣一瓣掰开，那里头没有花蕊，是几颗又细又尖的牙
小翠怔愣道
“这是什么？”
灵芝歪了歪脑袋，樱唇一张
“蛇牙”
“蛇牙？”小翠退了两步，生怕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荷花里”
灵芝摇摇头
“阿芝也不知道，只是……”
她偏过头去，望着看不清边的对岸，
只是……这些蛇牙，充满了十分悲戚的怨气，她想，将那鬼引来的，许不是意外落水的南若音，而是这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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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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