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京城雪——风波起

梁安咧起嘴角,露出满口黄牙:“小小姐,奴才就等着您这句话呢!”言毕,又对着皇帝谄媚地问:“皇儿上,人在外面呢,奴才让人把人给您带上来?”

皇帝那只缠着两串翡翠珠的手烦躁地摆着,珠子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奢靡的声音。“去罢!”他道。

“得嘞,把人带上来。”梁安手舞足蹈的。

这算怎么一回事嘛,江山社稷还赶不上怡国公孩子是男是女重要。药承甫想。

(这个皇帝,荒唐的没边儿。药清欢这样想。)

几个宫人架着一位狼狈的妇人,她头发凌乱、枯黄,形容枯槁,精神恍惚,显然不像是被折磨了十天多的样子,更像是被折磨了几月。

“罪妇王沈氏拜见陛下!”那妇人下跪磕头,抬头的瞬间,满朝文武接为她的容颜震惊——

像,太像了。太像东宫太后沈氏了。

东宫太后沈氏,名容,字容之,沈括姑姑,丞相沈巨廉之女。贞昌四年入宫,燕王生母,因皇帝削藩,囚于寿康宫中,无诏不得出。

(“东宫太后沈氏?那——那——那不是——”药清宁语气颤颤巍巍。

药清琦来回打量着药清宁,剑眉微微蹙起,不满道:“三弟,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众朝臣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盛国最初是嫡长子继承制,武帝是藩王谋权篡位,改了继承制度,从立嫡立长变成立贤,如果没有这件事,恐怕是燕王继承大统。

陆政深厚的古铜色的眼里如同藏着银针一般,他往日如同秋夜古井一般的眼神现如今看向她就好像是老鹰看着猎物一般。

沈琦深吸一口气,带着愧疚的红肿的眼睛看着陆莫琏,声音里带着哽咽:“陆小姐,我与令慈数年未见,还拖陆小姐替我给令辞道一声好。”

陆家二人倒吸一口凉气,朝中谁人不知陆政父子一身傲骨,学不来谄媚讨好,得罪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儿梁安。如今,梁安真是把人往死里逼。燕王是清君侧,又不是刁民造反!皇帝再怎么不是他也是皇帝,天底下,谁又能说皇帝一句不是呢?陆政父女是欺君,立功那就是功过相抵,燕王攻进来那他们二人还是一个欺君罔上,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叶绰长子叶衡君只觉得毛骨悚然,虽说出身世家大族,到底也是初出茅庐。如今,心中所有城府让他看明白梁安,也是他害怕的源泉。自己都能听明白,满朝文武——或者再加上陛下,又有哪个不懂呢?——叶衡君的慌张都北药承甫看在眼里。

(顾笙并不觉得叶衡君这个名字陌生,作为女主的废物哥哥,在番外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小说里,他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虔诚的为男主陆颜辞献上了对陆颜辞心灰意冷的女主叶夕君。“呵,又是一个促进男女主稀碎感情的工具人。”)

一种诡异散发开来,陆莫琏面不改色,直直对上沈琦的眼神。

沈琦神情涣散,干涩的双唇动了动,看向陆政,说:“您和叛军里的陆敦都是雍州淮安县人士吧?数日前,梁公公命人快马加鞭赶到雍州淮安县,街坊邻居说怡国公养了一个老妇人——”

此言一出,众说纷纭。

梁安看向陆莫琏,反问:“陆莫琏,你说你父亲为何要养着一个老妇人啊?”不等他回答,梁安舔舔干涩的唇瓣,“那个妇人就是当年的接生婆。”他一字一顿,“接生婆”三字拖着长音。

陆莫琏面不改色,神色坚毅。“梁公公这话真有意思。当年我娘遇刺,就是那老妇人的女儿——我娘陪嫁丫鬟蒹葭替她挡下的那致命一刀,我们家赡养她老母有什么问题吗?”

梁安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嘴角微微翘起:“既然有救命之恩,为何不给她的兄长一个小官当当,反倒是将她的娘留在淮安县那种地方?”

陆莫琏答:“蒹葭家中无男丁。父亲是清流一派,也不愿做那种以权谋私的人。”

梁安步步紧逼:“为何不将老人家接到长安来?”

陆莫琏语调平缓,没有怒色,不紧不慢的态度显得他十拿九稳:“老人家年事已高,淮安县到长安城的官道路远,老人家受不得颠簸;捷径崎岖,更有猛虎出没。”

乌云滚滚,大风呼啸,连带着合德殿内的烛火光芒都暗了下来。龙椅上神圣不可侵犯的金光黯淡下来,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如今只听得见粗喘声,风声,和雪声。

“陛下!”沈琦高呼,“清流未必清流啊!”

(“清流未必清流”药清欢琢磨着,众人在琢磨着,各怀鬼胎。

虽说早已接受古代王朝的清流一派官员未必真的爱国爱民,但是在朝堂上说这种话也着实上不得台面。

“清欢,”药承甫终于将他神圣不可侵犯的目光放到了药清欢身上,但仍然是疏离的,“溜须拍马再厉害也比不上一个‘忠’字。有时候,奸臣未必不是忠臣。”

是啊,忠臣忠的事一个王朝,奸臣忠的是皇上。

李姨娘望向窗外,寒风呼啸,吹起一片还未清扫的雪花,深黑色的夜空中,几片洁白的雪花就这么在风中狂舞。

天已黑。

“妾身乏了,先回去了。”似乎是察觉到屋内气氛的变化,李姨娘起身行礼,语气毫无波澜。得到应允后,她余光落在药清欢身上,那是一种极其淡的忧伤,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李高杼冷笑:“你说的到不错。”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药清欢低头,这二皇子的封地是梁州,如果没有燕王,怕是现在已经就藩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倘若皇帝还是皇帝,他也许还有机会和太子李高樘争一争的。

原著里,这位二皇子没有什么戏份,燕王登基前的事也未过多描写,除去贞昌五大案就没有什么了,交代几句过去的皇帝基础没打好,要靠着男主打天下就完了。

真是可惜。他还想看看李氏家族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坟墓的。)

“何出此言?”

“陛下,臣要弹劾怡国公陆政贪污**!贞昌二十年间,梁乾二州大旱,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朝廷的赈灾款有一百万两白银之多,先皇命米行借米,又从兖豫二州调粮!”他神色坚毅,一字一顿道,“怡国公,我问你,如若你没有贪污,那你告诉我,为何梁州城内瘟疫蔓延到了附近州县!你告诉我,从你家乡雍州驶向梁州的那三条船是从哪里来的!”

最上面皇帝的脸色变了。嘴角下拉,眉头紧皱,又极力维持体面。

(“这怕不是给皇帝少分钱了。”药清宁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活像一个纨绔子弟——不对,他本来就是纨绔子弟中的MVP。“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往日里和陆家那杆子人相处还觉得他们为人正直呢。”

药清琦嘴角抽了抽,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后出门在外,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在朝堂之中有独善其身的能力。”

药承甫冷冷扫过药清宁,扬起一个讥诮的笑:“清琦,你说说你干嘛和清宁说这些话啊,说不定人家志不在朝堂,心在江湖,想要‘仗剑走天涯’呢。”

药清宁拱手,笑盈盈道:“吾正有此意啊!”

药清乐去拿盘子里的高点的手一顿,几个贴身丫鬟小厮面面相觑。只留婆娑的树影、朦胧的月光和嗖嗖的风声。

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他起身拉起药清欢,拉着他胳膊,歪头笑问:“二哥,你怎么看?”

“还怎么看?俩人加起来而立不到,蹦起来能不能打到别人脑袋都是问题,你们两个——还想当侠客?”药承甫气急了,世家教养却不能让他爆粗口,只能拖着长音。

皇帝示意小太监松开捂住陆政嘴的手。

“咳咳!”

一声咳嗽从殿外传来,太子李高樘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月牙白色常服,外面披着一件白狐大氅。他一步一喘,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走到药承甫身边时,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鼻。

“二弟,”太子李高樘气若游丝,“贞昌十五年前,我大盛三讨魏国,五征北漠,国库空虚。贞昌十五年,安平侯沈昌发明议罪银〖2〗。贞昌十八年,安平侯沈昌提议改兖州稻谷为桑苗,先皇应允,自此我国生产的丝绸比往年多了三倍不止。贞昌二十年,兖州无余粮可调啊。怡国公既然派了两三条船去梁州,那必然是一大笔银子,一百万两银子,他就算是都昧了,也用不上两三条!何苦大张旗鼓的派两三条船去梁州?”

恭王冷笑:“有言是‘青钱入手史书名,大半空名点鬼籍’当年梁州知州甲某和怡国公本就是同门,甲某捏造受灾人口比真正受灾人口数多出十余万!不知,先皇后批的赈灾款里有多少进了怡国公口袋!事后,怡国公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伪装成**,将甲某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说着,他颇为得意地说:“人人都说怡国公多智近妖、神机妙算,但你可否能算到甲某留下一封遗书,写尽你们陆家对他逼至绝境!甲某留下了这封遗书,交给本王,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

太子只觉得头重脚轻,一种晕眩感席卷全身,事态紧急,就算他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爷也要把陆家扯出去。“甲某**于家中,一口咬定是怡国公一家逼他,倘若他真的怕牵扯家人,他又怎么会留下怡国公的罪证!他大可以将家人托付给怡国公,再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岂不美哉?”他说。

说罢,他跪在合德殿内的砖石上,挺直脊背,行跪拜礼,铿锵有力地说:“儿臣,请父皇不被梁氏这种乱臣贼子蒙蔽!”

(药清欢看向。只见他缓缓地摇摇头,如墨一般的眸子里是流动的、无法形容的惆怅,内心波澜壮阔,万般感慨;他又看向父亲。只见那人仍滔滔不绝地讲着,一点没有让家人干政的忐忑,职场老油条,说的就是这种人。

“父亲觉得怡国公贪吗?”药清乐低着头,让自己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柔弱不能自理,柔声问。她在别人眼里——尤其是男人眼里,她是一个肥硕的猎物,并且,还是一只自己弹指间就能掌握生死的猎物。

关姨娘神游天外,听到药清乐的话,猛地回过神来,说教起来:“乐姐儿,咱们妇道人家,对于朝堂之事熟悉个大概就好,又不是能去当大官,将来嫁人有审时度势不当个蠢娘们,给男人们的仕途添堵就好了。”

关姨娘说得眉飞色舞,隐隐约约之间,她光鲜亮丽。

楚夫人没好气道:“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姑娘。”

楚夫人和关姨娘都是牙尖嘴利的人,你一句未了,她三句就在那里等着了,吵吵半天,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为什么,药清乐的眼里是无尽凄凉。

燕王都要打到长安城脚底下了,一群人还在为着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冲突,而自己的父亲,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咦,真可怕。

进了宅院的门儿,生是老爷的人,死也是老爷的鬼,冲突也只能是为了老爷的利益。

马蜂窝。

药承甫命两个靠谱的小厮把两位太太送回各自的院子里,别待在这里烦他。

药承甫正色道:“你们所有人都要知道,为官清流者并非一文不取者,‘无官不贪’你们也不必信。自古以来,世间万物,都是阴阳相辅相成的。”)

皇帝面露难色,

“太子,恭王,回府。”他颤抖着说,“梁安,带下去听候——听候发落。怡国公一家,欺君罔上,目无尊卑,革职。”

奇怪,皇帝是怎么了?

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看不出眉眼高低,对着陆若琏怒斥道:“大胆!陆莫琏,这是欺君之罪!来人,拖出去,听候皇上发落!”说着,别上手扯下她的官帽。

在不甘中,陆莫琏不顾礼仪地呼喊着。

“何人敢守城?”

又是这个问题!

又是这个问题!

无人敢答!

无人敢应!

昏君庸臣,自古以来最相宜了。

陆莫琏从两个小太监手上挣脱开来。

她跪在皇帝面前不远处。青丝未绾成髻,披在肩上,颤抖着的身体无一不彰显她的惶恐,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有着一道不长的疤痕,“回禀陛下,小女怡国公长女陆莫璃愿往!”与身体不同的是她字正腔圆,身上未见世俗口中大家闺秀的影子,只留下了一个炙热的灵魂。

敢问姑娘是何人?长安怡国公陆政(开国勋贵陆某后代)之女陆莫璃(原陆莫琏)是也。

大殿众人还未从一代天骄的女人身份中回过神来,就又被她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

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守城?从古到今没有这样的道理!虽说巾帼英雄保家卫国的佳话自古就有,非陆莫璃首创,但也未曾听过女将守城,她这是要将盛国最后一层颜面置于何地?

“请陛下给罪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她道。

“好!若是守城不成,你陆家全族永生永世都是欺君罔上的奸臣!”

〖1〗这两句话都是我从《女戒》上看到的,作者无能,搜的百度。译文①:古时,女孩子出生多月后,就让她躺在床下,给她纺锤和砖石,并斋告先祖。躺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译文②:生男如狼,还害怕他懦弱;生女如鼠,还害怕她像老虎一样凶猛彪悍(注!并不是女戒作者说的,是她引用的。”)

其实我并不想讽刺《女戒》,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个人觉得有这种思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毕竟是古人的作品。某些作者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现代作者在小说里融入大量《女戒》《女训》元素就恶心了,写这么恶心的作品恶心谁呢?曾经拜读过某作者的穿越种田文小说的番外故事,成功被恶心到了。

〖2〗议罪银起源于清朝,是和大人(和珅)发明的,不知道能捞多好银子嘞。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官员犯了错可以向乾隆上交银子免除罪责,但是大部分情况都是没有犯错的官员为了讨皇帝欢心编造罪名交钱,皇帝满意金额数量就告诉他可以,要是不够就说不可以,要再交钱。例如:

甲:臣想爬龙床,实乃大罪,上交10086两银子赎罪,望皇帝批准。

皇帝(满意):OK/(不满意):NO!

关于怡国公陆政别把他看得太高大上,他不是什么好人,也吃过人血馒头,吃百姓火耗钱也没少干的,但也不要把他当一个坏人,他也干过好事儿。贪是真的贪,人家也办实事。

陆莫璃是不是女扮男装都不要紧,梁·九千岁·安就是想把陆家逼上绝路,恭王和梁·九千岁·安是一派,陆政一家子是太子一派。

皇帝最后和稀泥是因为一个王爷儿子一个身子不好的太子都牵扯进来了,战况愈演愈烈,先皇执政期间的那些破事全被抖落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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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乾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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