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不过,在钟声响过十二声之后,桃乐丝就返回了她的卧房。
希尔达和她一同回来的,女仆们为桃乐丝换上了睡衣,帮她将繁复的发型解开,把黑色的长发重新梳平,洗去脸上的脂粉。而等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艾斯比爵士才返回,他并没有来见桃乐丝,因为女仆们告诉他,公主已经休息了。
桃乐丝躺在床上,听着艾斯比在隔壁房间的地板上来回踩着重重的脚步,就知道他难以入睡。
希尔达正坐在桃乐丝的床头,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神色。
“您知道吗,夫人,到了明天白天,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了。”桃乐丝仰躺着,看着天花板。蜡烛都已经被吹熄了,室内十分昏暗。
“您需要好好休息,陛下。”希尔达说。
桃乐丝的手从盖着的绒布毯子下伸出来,抓住了希尔达的手臂。
“请不要走,夫人,我喜欢你在这里陪着我。床边有一张躺椅,您在那里躺下来,好吗?”她说,语气几乎是央求了。
希尔达于是果然在桃乐丝的床头坐了下来。桃乐丝闭上眼睛,好像是窗外的星星又流入了她的梦中。
“您害怕黑暗吗?”希尔达轻声而缓慢地问。
“我不害怕,”桃乐丝说,“我唯独所害怕的,只有黑暗之中的未知。”
桃乐丝梦见在很多年前,她曾经和四哥一同去过领地北方的黑暗之地,因为她相信她的生母会在那个地方。她看到了断崖、峡谷与黑森林,还有峡谷上供行人通过的吊索。那些景象好像阴翳一般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她没有找到她的母亲,回到宫中之后,因为他们擅自外出,父亲将她和四哥责骂了一顿;眨眼间,四哥在哭,“我不能和艾德琳在一起,我活着也将没有意义”。
桃乐丝醒了过来。艾斯比已经过来催促她,克劳迪娅的加冕典礼快要开始了。
“索莎娜还没有任何消息吗?”在对着穿衣镜整理礼服的外套时,桃乐丝问艾斯比。
“据我所打探到的消息,还没有。”艾斯比站在桃乐丝身边,谨慎地回答。
加冕典礼将在皇宫之中举行,教皇乌利尔也会出席。皇宫正厅被布置得如同教堂,许多把椅子摆在室内两侧,留下宫殿的中央,用以摆放王位,王位之后,则是放置着领主装束、披风与冠冕的祭坛。
克雷布斯素来崇拜满月女神塞勒涅,且喜爱白色,因此这领主豪华的王位也是以白色为主,装饰着圆月的图腾。但是就在皇宫旁边的塞勒涅神庙却是残破衰败的,好像有人给那里施加过魔法一般。
魔法。
桃乐丝在此之前,还没有仔细思索过关于魔法的存在,或者是魔法的应用。城中时常会来一些号称是魔法师的人,但事实证明这些人都是江湖骗子。赫卡忒的阴影倒是如达摩克斯之剑一般悬在她的头顶,却从来未曾伤害过她。
桃乐丝又看向那个白色的、空荡荡的王位,始终心不在焉。
她的左手边坐着艾斯比,右手边坐着希尔达,这两个人作为她钦点的贴身侍从,都给她带来了安全感;不过她发现坐在另外一侧的英格丽不停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起初她以为是英格丽在欣赏她这身绿色的礼服,后来她发现好像是英格丽在看希尔达——毕竟能够坐在这里的,应该都是贵族,艾斯比也就罢了,但希尔达没有爵位。
希尔达却并未对英格丽的注目做出任何回应,她只是端庄地坐在那里,好似一尊圣母像。
正在桃乐丝考虑要不要站起身指着英格丽的鼻子大骂“你瞅啥”的时候,忽然,宫殿大门轰然开启,乐队开始奏响庄严而深沉的音乐,数名教士列为两队,缓慢鱼贯而入,乌利尔走在队伍的最后。
桃乐丝的目光追随着乌利尔,她发现乌利尔好像心情很好,甚至在经过她身边时,转过脸,冲她略微颔首致意。
待教士在祭坛之前列队站定,大门再度开启,身着白衣且荣光焕发的克劳迪娅终于亮相,六名侍女伴随她的左右,为她托起繁复垂地的披风。这六人并非普通的宫女,而是克雷布斯贵族的家眷。
克劳迪娅·克雷布斯缓慢行至祭坛前,解下身上的披风,丢弃于地,由贵族公爵将新的披风、权杖依次递给教皇,再由教皇递给克劳迪娅;之后,克劳迪娅跪在铺着红色软垫的台阶上,教皇乌利尔将圣油涂抹在她的额头上。
整个过程倒称不上繁琐,但仪式的节奏如同那滞涩的音乐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是慢吞吞的。桃乐丝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心不在焉。
她的加冕仪式与这般豪华的阵仗相比,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她只是穿着礼服,戴上王冠,站在皇宫前的台阶上,好像一头珍禽异兽一般让贵族和小市民们参观,让他们认清楚,新的领主是这副模样。
仅此而已。
克劳迪娅换上了新的披风,接过了权杖,她坐在王位上,等待着教皇为她戴上皇冠。
桃乐丝一边观看着这冗长的仪式,一边胡思乱想着自己回到恩格尔后,是不是也要重办加冕仪式;她感觉到有个冰凉的小东西落入她的手心里。她看了眼,居然是一枚在恩格尔流通的银币,边缘磨损,是旧币。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是宫殿大厅空荡荡的穹顶;艾斯比和希尔达分坐她的两侧,也不太可能会给她抛来一枚硬币。
那么这枚硬币,又会是从哪来的?
像条件反射一般,桃乐丝的脑中出现出一个名字,辛西娅。辛西娅也在这里,这个想法让桃乐丝一下就振奋了起来。
她稍微偏头,想要从在座的宾客之中寻找出辛西娅的身影,但艾斯比不轻不重地用手肘捅了她一下,警告她不要乱动。
随后,一名贵族女子捧着皇冠,在乌利尔面前跪下,等待他拿起冠冕戴到克劳迪娅那银白色的头颅之上。
这名捧冠的女子,同样有着银白的长发,桃乐丝猜想她一定和克劳迪娅有亲戚关系。
正在此时,意外陡生。
在乌利尔接过皇冠,正准备为坐在王位上的克劳迪娅加冕时,女子忽然站起身,一把抢过了皇冠,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名女子一直是面朝着乌利尔和克劳迪娅的,桃乐丝只看到乌利尔瞪大了眼睛,像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而王位上的克劳迪娅低低尖叫一声,显出了极其恐惧的模样。
然后,头戴王冠的女子转过身,面向宾客。
桃乐丝现在明白乌利尔和克劳迪娅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了。
这个女人虽然身穿礼袍,头戴皇冠,但她的脸活脱脱就是一张死人的脸,五官几乎难以辨认,皮肤布满了黑色的斑点,显然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
桃乐丝皱起眉头。这具女尸,竟然与她在塞勒涅神庙的幻象之中所看到的克劳迪娅的尸体一模一样。她是克劳迪娅,或者说,坐在王位上的才是克劳迪娅?
短暂的沉默之后,宾客中爆发出骚乱。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有的人甚至离开座位,慌不择路地涌向门外,准备逃跑,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但是沉重的大门被从外面锁住了,神色惊慌的绅士和淑女们挤做一团。
桃乐丝看了一眼英格丽,她仍然端坐在座位上,脸上甚至还带着愉快的、仿佛观赏戏剧般神情。
“女士们,绅士们,请安静,安静,回到座位上!”乌利尔抬起手臂,试图维持住现场的秩序,“这是恶魔的障眼法,是女巫的把戏!”
戴着冠冕的克劳迪娅尸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她的速度很慢,好像想要让现场每一位惊慌失措的宾客都看出来她虽然已是死尸,但却有着与坐在王位上的克劳迪娅一模一样的脸。凡她走过之处,宾客们纷纷回避,躲藏在大厅的立柱后与角落之中,仿佛这具尸体会带来灾厄和瘟疫。
桃乐丝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她伸出手握住了希尔达的手腕,让她也冷静下来——尽管希尔达看起来本来就很冷静。不过,桃乐丝觉得这次克雷布斯之行能够看到这样一场大戏,着实不枉费她舟车劳顿的辛苦。
“侍卫!”王位上的克劳迪娅站起身,她抽出了拿在手中的佩剑。
除了宾客们惊慌的议论,没有侍卫出现。大门被锁住了,无论那些惊慌的女士们如何拍门、晃动着门闩,都无法撼动正殿大门分毫。
于是,克劳迪娅亲自举剑冲下了台阶,准备砍向这具站立着的尸体。
人群之中,忽然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还想要再杀她一次吗,小姐?”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站在克劳迪娅的面前,她质问着克劳迪娅,声音之中没有任何恐惧。那具尸体迈着呆板僵硬的步伐走到这人面前,立即停住了脚步。
“你是谁?”乌利尔问道。
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速度快得令人害怕。好像他比任何人都更快地搞清楚了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牙关咬了起来,如正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穿黑色斗篷的人掀开了兜帽,银色的长发从兜帽之中流泻而下,她有着与克劳迪娅相似的面孔,同样湛蓝的眼睛,但是她要比克劳迪娅美丽。
她是克劳迪娅的堂妹,索莎娜·克雷布斯。
今晚还有一更,不要错过!
没有人搞事的仪式不能称之为仪式【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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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克劳迪娅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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