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抹胭脂春上来(八)

林敏敏没有说话,有些心惊,怎么,荒山的事,他好像也知道?

见她不答,谢蓝玉缓缓道:“你记得他的样貌吗?”

“我没有看到过那个人。”林敏敏道,当时她还没转过头,就被推下去了,而且对方力道极大,“应该是个男人。”

林敏敏补充道。

当时船上的除了一些侍女,她和阮薏芷,其他的都是男人。

“我已经向黄乐瑶要了那艘船上的人员名单。”谢蓝玉说道。

林敏敏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第二日,林敏敏正在院中休息,顺便指导林琪琪调配玉女桃花粉。这时门外熙熙攘攘,是黄乐瑶过来看她了。

她让一众侍女小厮等候在门外,进来院中坐下与林敏敏闲聊,林琪琪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店铺接替林母回来做饭。

两人相互寒暄一阵之后,林敏敏笑问道:“冯万扬手中的折柳,是你送的吗?”

黄乐瑶只笑了一笑,最后点点头。

她起身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刚开始找你时提的那些奇怪的要求对不对?”

她想起冯万扬对他们之间的事闭口不提的缄默态度,又道:“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讲。”

她优雅地坐下来,白玉般的手指拨弄着益母草,笑道:“无妨,现在已经结束了。”

原来黄乐瑶与冯万扬相识于三月的一场露天茶会,时至中场,她觉得烦闷无聊,撇下丫头小厮,便独自出来散步。

三月的天气草长莺飞,鲜花浪漫,春风和煦,吹得人舒服透了。

她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乏了,见湖边有一艘乌篷小船,便上去坐了一会儿,湖光微熏,她忍不住打起盹儿来,这盹儿一打,便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夕阳已经西斜,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何时,船飘到了湖中心。

她试着拿浆将船划到岸边,可是看别人划船容易,自己划起来只能原地打转,几个来回下来,她已经精疲力竭。

她停下来歇了会儿,太阳已经下山,天已经擦黑,这时她有些害怕,大喊道:“有人吗?”

黄乐瑶走的时候本想清净些,这时天黑更是四下无人。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一遍遍地喊。

“扑通”一声,她听到有人下了水,心里又喜,又惊,又怕,她拿起一根木浆护在身前。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青年男子从水里探出头来,手扶着船舷休息了片刻,黄乐瑶道:“你要不要上来休息休息?”

那个男子望着她紧握船桨的手,笑着摇摇头,他问道:“船的纤绳在你那边,你要不要到船头那边?”

“你找纤绳做什么?”黄乐瑶问。

“把船拉到岸边。”他回答道。

“这里有船桨,划过去就好了。”

“我也不会划船。”

他说着往黄乐瑶那边游过来,找到纤绳,绑在自己腰上。

“万一你游不动,或者发生危险怎么办?”黄乐瑶急道。

“不是有绳子嘛。”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那根绳子,“万一沉了,你就把我像鱼一样拉上就成了。”

黄乐瑶被他逗笑了,不再言语。

人在水中的力量很小,何况还拉着一艘小船,他游得很吃力,小船像锅牛般一点点地爬近岸边。

他游一会儿,停一会儿,月上中天时,船才缓缓靠岸。

回到岸上时,他躺着狠喘了两口气,黄乐瑶跳下草坪,这时才看清他的长相,长得清俊轩昂。

黄乐瑶正要开口谢他,他站起身来道:“你一个姑娘家,天黑一个人不要跑太远。也不用谢我,看见了就是缘分,早点回去吧。”

他说着转身就走,不多久,丫鬟小厮已经找过来了。

黄乐瑶后悔方才忘记问他姓名,刚才那一幕,似乎像梦一样,除了自己模模糊糊地记得,似乎不曾发生。

直到有一天,她去育英堂挑砚台,作为礼物送给一位书法家,却不期碰到那天晚上的为她拉纤的那人,两人犹疑着相看一阵后,都笑起来。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来往之中,感情渐厚。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乐瑶年岁渐长,冯万扬也曾向她表达过好感,可她有些犹豫。

她曾经委婉问过父亲对于育英堂的看法,父亲虽然作了中肯的回答,但是言语间不无轻视。

再从父亲往日给自己找的介绍对象来看,个个家世恢弘,背景深厚。

这件事,不用跟父亲提起,也知道是不成的。

其次,她看惯了母亲和大嫂婚后的生活,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生活。

她喜欢像哥哥,像父亲,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因此而产生的快乐,胜过任何东西。

当然,和冯万扬在一起也很开心,但是,一种开心是攥在别人手里,一种是自己给予。

又一年时间过去,父母更急了,她知道父母只是当自己寻常女子一样,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又如何向父母禀明呢?

为了安抚父母的情绪,她只好举办这场游园会,也看看自己真实的心意。

她当时在曲水流觞是选的紫衣男子贺联,便是父母给自己选的最好的,家世,人品,财富,再无人能比。

甚至,如果他喜欢,黄家也不敢轻易拒绝。

但是,自己内心深处又总是记起冯万扬那日在夜下为自己拉纤的情景。

因此她打听了一些他的审美倾向,知道他是喜欢肤色雪白的女子,于是她便想要深色一些的水粉,但是不能做的太明显,毕竟都是有脸面的人。

至于要绿色的胭脂,是因为她难忘那个春意盎然的春天,其次,是她也懂得些配色原理,红色在深色的肌肤上,实在没眼看,绿色用好了倒是相配一些。

黄乐瑶说完,林敏敏微微一笑,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于是问道:“最后你还是选择了贺联呀。”

曲水流觞上,黄乐瑶是喝了贺联的茶。

“我是喝了他的茶,但是并不代表他就看上了我。”黄乐瑶笑道。

“他没看上你?”林敏敏笑问道。

“贺联他说更喜欢皮肤白的女人。”黄乐瑶说完,和林敏敏一起大笑起来。

两人笑了许久,林敏敏又问:“你送折柳给冯万扬,是认同了他吗?”

黄乐瑶点点头:“我认同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些我无法否认,可是……”

“你还是不想嫁?”林敏敏接道,“是担心你父母不同意?”

“如果我想嫁他,我自有法子说服我父母。只是我还想等几年,看看我真实的心意,我更想要哪种生活。”黄乐瑶道。

以她现在的年龄,真的还小啊,在自己的世界,也要到22岁的法定年龄才能结婚呢。

林敏敏想到,黄乐瑶真不愧是生意高手,看自己,看事,看感情都这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那就等两年,等自己想明白再决定,不后悔,不遗憾。”林敏敏鼓励道。

“我就说,你肯定是听得懂我说的,难怪我见你投缘呢。”黄乐瑶道。

“你是巨富,我恭维你,不是很正常,怎么就投缘?”林敏敏笑问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点我看不出来,还做黄乐瑶?”说着两人又笑起来。

林敏敏留黄乐瑶在这吃饭,她也没有推辞,说些客套话便答应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这时,林琪琪跑过来,一脸的不可思道:“姐姐,你猜我见到谁了?说出来你都不信。

“皇甫弘毅和软薏芷!”林琪琪大声道。

林敏敏和黄乐瑶又笑起来,林琪琪说道:“别笑了,这两人不好好在京里呆着,出来瞎溜达啥?”

此时,皇甫弘毅和软薏芷已经走到林琪琪身后,皇甫弘毅摸摸她的脑道道:“小屁孩,几年不见,长大了。我第一次见你时,才这么高呢。”他说着,比划着自己的大腿一侧。

他两个手里都拿着鸡鸭鹅鱼和一些新鲜果蔬,他一动,鸡鸭叫唤动弹个不停,场面很是滑稽,几人都笑起来。

林母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出来看到皇甫弘毅和软薏芷,面色一滞,随后笑道:“弘毅,是你呀,好久不见,今天怎么到这里了?”

“表妹说是想外婆了,送她过来看看。”皇甫弘毅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又向林敏敏问道:“听说你救起来后,谢蓝玉带你回家了。

原本我也是想去的,但是被表妹拉住了,哎呦……”阮薏芷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皇甫弘毅疼的龇牙咧嘴。

“真是对不住啊,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来看看你。”皇甫弘毅有些歉意道。

“难得来了,晚上在这吃饭不?”林母笑问道,皇甫弘毅傻笑着,点点头道:“我来帮阿婆一起做饭。”

他说着拎着两手的重物大踏步地去了厨房。

林琪琪似乎很不乐意看到软薏芷和皇甫弘毅,没好脸地转身去了店铺。

林母从厨房又洗了些新鲜的水果拿出来,放在石桌上。阮薏芷一边观察这个小院落,一边轻摇团扇,随即坐下来 。

三人又闲聊了些话题,黄乐瑶问林敏敏如何点那些个稀奇古怪的装束;林敏敏向黄乐瑶讨教经商之道;阮薏芷就说些林家被流放后,上京城的关于林家的流言和如今的职业,和准备看好戏的心情。

对此,林敏敏倒是很大方地一笑而过,反而开玩笑道:“看戏她们下赌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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