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丑陋的疯婆子。
一夜的忧思忧惧，杨芸病倒了。
这几日，她一想到吴典，便茶饭不思，后悔流泪，整个人非常消瘦。
了解前因后果的林敏敏叹了口气，和她想的大概不差。
林敏敏握着她的手说道：“其实，也许你在吴典心中，可能比你自己想要的重要的多。这几日，我常见他在你们家店铺门前徘徊，大概也是心里想你呢。”
杨芸的眼里放出了些光彩，问道：“真的吗？”
林敏敏点点头。
杨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光随后黯淡下来道：“不，我如今这样，可配不上他了，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
“如果感情可以随便找人替代，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林敏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母胎单身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感情见解。
“可是我的脸，已经快毁了。虽然我也知道胡粉有害，可是我皮肤本来不白，加上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只能越用越多，我不敢看到我真实的样子。”杨芸哀愁道。
“芸姐，你这几日别胡思乱想，先把身体养起来，胡粉不要用了，每日只用清水澡豆清洁脸部，会慢慢恢复的。”林敏敏安慰她。
“可是，我终究是要出门的，不施粉黛，我跨不出那个门。”
女子爱美，无可厚非，林敏敏道：“过几日，我送你一款好用的粉，美容养颜，算是我之前害你出丑的赔罪。”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吴典还心中看重她的消息，杨芸恢复了些女儿的神态，好奇问道：“什么粉？”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海口也真是敢夸，林敏敏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了安抚杨芸，她故作神秘道：“保密。”
杨芸笑起来，林敏敏见夜色已深，起身告辞。杨芸恐惊动父母，不敢开店铺大门，因此目送林敏敏翻墙回去了。
林敏敏回到院中时，林母和林琪琪已经睡下，只谢蓝玉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林敏敏经过他的房间，又返回，心中思忖：“试一试，没准有呢？”
她整了整衣衫鬓发，轻轻扣了扣门，许久没听见动静，正当她准备离开时，门开了。
一股植物的清香透出来，很熟悉，也很好闻。
这是她第一见谢蓝玉屋子里的摆设，四周围都是竹制的书架，书架上摆了稀稀落落的几本书籍。
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书桌，书桌上铺了一张毛毡垫，垫子上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纸的上方摆着一个竹制的笔架，上面悬挂着几只毛笔，旁边放着一块砚台。
还有一盆青翠欲滴的菖蒲横在案头。
书架中央摆了一张木几，一个矮凳。
油灯的光并非很亮，林敏敏却不知道为何看这里却有纤毫毕现的视觉体验。
“有什么事？”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敏敏抬头，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她说道：“你这几本书里，有没有一本叫做《事林广记》的？”
他的睫毛眨了眨，像翻动翅膀的蝴蝶，沉思了一会儿道：“嗯，有这一本书。”
林敏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问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意外之喜仿佛从天而降，可没等她开口，谢蓝玉的冷水就泼下来：“不过你不看书，借你干嘛？”
林敏敏急忙道：“谁说不看的，不然我就不会问你了。”
“我不信。”谢蓝玉淡淡地丢出三个字。
“那我给你写一份读后感？”林敏敏无比郁闷道。
“什么是读后感？”谢蓝玉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林敏敏发现了这一点，顺杆爬道：“到时候给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实践出真知，我给你讲，你也不能深刻领悟不是。”
“‘读后感’这字面意思，就是读书后的感悟吧。”谢蓝玉猜度道。
“是又怎么样，我这‘读后感’可和普通的‘读后感’不一样。”
谢蓝玉眉头微皱，说道：“好吧，看你今天说了句至理名言的份上，书借你。”
“哪句？”林敏敏自己也疑惑道。
“‘实践出真知’。”谢蓝玉说完转回屋子里去找书，林敏敏在屋外等待。
不多时，谢蓝玉拿着一本薄薄的古籍交给她，叮嘱她不要晚上看，以免将古书烧坏，林敏敏点头如捣蒜，连声道谢回了房。
不看？不看让她今天晚上怎么睡得着呢。
林敏敏关上门，就点上油灯，一路翻到有记录“桃花玉女粉”那一页。
只有百来字，上面的字小而难辨，林敏敏费了老大功夫，才看勉强清上面写着：“益母草，茎如麻……采晒烧灰用稠米饮搜团如鹅卵大，熟炭火煅一伏时……取出捣碎再搜炼两次。……石膏二两，滑石、蚌粉各一两，胭脂一钱，共碎为末……”【注】
就这百十来字，林敏敏反复研读，揣摩，推演，并在纸上写上主要配方，制作程序，感觉理解到七八成，方才去睡。
第二天林敏敏起了个大早，去厨房问林母益母草，并央求林母多采些，洗净，去根，放在日头底下暴晒。
回到店铺中，见到杨氏夫妇，便询问起杨芸的情况，杨叔的面色比往日疏朗了些，说是芸姐肯吃点儿东西。
打烊后，林敏敏又出去买了点儿石膏滑石粉回来，带着林琪琪将白天晒的益母草细心地清理干净，剪成小段，去掉周围的花和叶，只留下杆子。
这样晒了两日后，杆子干燥脆爽。
林敏敏拿来杵臼，将它们碾磨成粉，拿细筛子筛选，碾磨了几回，直至如尘如灰那般细腻，再将打好的粉放进陶瓷钵里。
晚饭前，她特意说晚上想吃白粥，林母煮了粘粘腻腻的一大锅。
林敏敏舀出大一大勺白汤汁，倒在益母粉中，将它们和匀，搓成一个个小圆团，端到刚熄火的灶台边，拿着火钳扒开红亮晶莹的炭火，将益母草团放在炭火上烤。
一旁的林琪琪道：“看这团子我还真饿了，能吃不？”
林母笑着指手中的一碟酸菜炒河虾道：“小贪吃鬼，能吃的在这呢，快点帮我端点饭菜过去。”
两人净完手，帮着林母端饭食去了天井，夜晚的星星已经出来了，在蓝黑的幕布中一闪一闪，感觉平静又温馨。
两个时辰后，林敏敏看看时间也差不多，益母草团取出来，去掉外面的碳化层，留下里层干净的益母草灰。
精选的益母草灰再次和米汤汁成团，煅烧，如此往复三次，这益母草灰才算完成。
这些日子，她见到杨芸到店铺来过，只是脸上遮着面纱，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还发呆，林敏敏有时候逗她，她也不笑。
由于她这段时间赶制玉女桃花粉，打烊较早，并没有再见到吴典。
直至一个星期后，林敏敏经过数次的实验，调入最后的胭脂粉，经过她和林琪琪试妆试用，无过敏不适等反应后，这款玉女桃花粉才算是正式诞生了。
这日，林敏敏将古籍归还给谢蓝玉，并给他一盒新制的粉，谢蓝玉打开盖子，只觉得清香扑鼻，里面的粉细腻非常且百里透红。
谢蓝玉道：“我又不是女子，给我做什么？”
“这是我的读后感啊。”林敏敏笑道。
谢蓝玉恍然，随后眼里透出几分赞许之意，又道：“嗯，是不错，但是给我没什么可用之处，你拿回去吧。”
谢蓝玉接过古籍，打算关门，林敏敏撑住门道：“哎，别关，你以后有意中人了，或者姐姐妹妹，表姐表妹之类的亲眷，送她们也是很好的。”
他立在原地没有说话，林敏敏将桃花粉放在他手上就走了。
林敏敏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杨氏店铺门前，她没有再看到吴典。
她拿了两盒玉女桃花粉，拍打着杨氏店铺的大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杨叔出来问缘故，林敏敏说明来意，杨叔将她请了进去。
再次见到杨芸，感觉她神情忧郁，林敏敏知道她心中在想吴典之事，忙问道：“这几日吴典来找你吗？”
杨芸摇摇头，眼中滚下泪来：“你说他那几日都在店铺门外等我，是不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有一次我阿母和琪琪都在门外撞见过他。”林敏敏笃定道。
“那这几日我时常看着门外，怎么都不见他？”
“你想见他，可以去找找他，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杨芸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下头来：“这几日，我原本想上些妆去找他，可是想到脸上的情况已经不能再负担了，所以犹豫。再说，如果他真的重视我，怎么不来找我呢，可见他心里也是没我的。”
林敏敏感到自己要陷入一种漩涡里，忙跳转了话题，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两盒胭脂：“说到这个，我新研制的女玉桃花粉，不仅无毒好用，还美容养颜，睡觉用它也可以起到保养皮肤的作用。”
杨芸拿过玉女桃花粉，打开盒子，用指甲挑出一点儿，抹在手背上，果然甜香细腻。
扫在脸上感觉清凉舒爽，白中还透出一点儿红晕，和皮肤也很贴合，让人看着似乎是天生的好皮肤，好颜色。
“感觉怎么样？”林敏敏问道。
【注】处源自宋代陈元靓《事林广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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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女桃花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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