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流筝给宋泊拿出手枪,摆在他面前,“打破他们的轮胎。”
这话着实让宋泊松了一下牙关,连带着他那颗提起的心也骤然平缓下落,宋泊低眸看了眼那把手枪,短程近距离射击没问题,但射击行驶中的车辆,估计很悬,沉着声说道:“打不破,而且不清楚对方有没有持枪。”
宋泊的意思很简单,他拒绝这种方式,蒋流筝挣扎的闷哼一声,是因为她又换了一次纱布,纱布黏在肉上,扯着她生疼,若是白昼,定然能看见她冒着冷汗涔涔的额角和她又干又白的唇色。
“睡一觉吧,醒来之后天就会晴,我们也会安全。”宋泊听见她的闷哼,明白她的担忧和意图,但回应蒋流筝的是提速疾驰的车辆,大雨中的公路上,黑色越野车的主人控制着汽车的每一个零件,使其发挥到最高速。
车速过快,平常人根本不敢这么开,蒋流筝坐在副驾驶上只感到心惊胆战,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压迫双重冲击着她的思维和理智,“宋泊,你会甩掉他们的是么。”
蒋流筝很想睡觉,她很累,她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耗尽,此刻只是一架行尸走肉的躯干,她已经听不清宋泊的回答,蒋流筝睡着了,蜷缩着身子,痛苦地睡着了。
睡眠是缓解痛苦的良药,有时,她真想长眠不起。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疼了?
她只觉得自己思绪缭绕,梦境混杂,她见到小时候的蒋流筝,见到小时候的哥哥跪在母亲的灵前,戒尺不停地落在他身上,父亲咬牙切齿扭曲的脸吓得流筝躲在门后哭都哭不出来,到最后,她就只看到满背血痕的哥哥,垂着头跪着......
她又看到哥哥大婚,新娘很美,也很疼她,和哥哥一样疼她......婚礼上的手捧花是新娘亲手送给流筝的,她希望流筝‘觅得良缘’。
她又看到自己高中毕业典礼上,那个自信张扬的蒋流筝,台下所有人都为她喝彩,当然,哥哥也在其中。
可不知为什么,回家的路上,车子突然失灵,胡乱相撞,最后撞的破碎不堪,火势大起,蒋流筝看见浑身是血的哥哥从车里爬出来,但是他的双眼却布满血丝,恐怖的如同鬼魅......
蒋流筝整个人一颤,明显的哆嗦和抖动,宋泊发觉了她的异样,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和脸颊,烫的灼热,“怎么这么烫?”
前面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路的两边一旁是大海,一边是高山,除了前行别无选择,但宋泊却借着冲力制动了车辆,接着加速转弯,和身后那辆穷追不舍的车辆打了照面。
流筝只看见哥哥在对她笑,还帮她轻轻吹着手掌心的伤痕,笑着摸着她的脑袋,想要带她走......
“流筝!蒋流筝!”
有个男人在叫她。
蒋流筝听到千千万万遍这个声音,很急切,她掌心又开始钻心的疼,突然感觉自己的掌心肉都被扯下,流筝恍惚了,这是地狱么,怎么有人在哭?
车子停在一片土坟墓上,四周都是墓碑,有字的无字的,荒草长成一片,遮不住的阴气笼罩着这被两山夹击的空谷,尤其是在这雨夜,雨声敲打着,落在墓碑,落在地上,落在车顶......回音声像极了哭声。
宋泊打开手机,亮着手电灯,看着蒋流筝手掌心处一片鲜红的血,白色的纱布早已染成血红,他眼瞳如针扎一般皱缩,他慢慢地帮她换下纱布,却看到她掌心处的口子,怎么会溃烂地这么厉害?!
“流筝,你张张嘴”,宋泊托着她下巴,迫使她吃药,水洒了一身,宋泊看着她惨白的脸,眼底渗出了血丝,他干脆将药片含在自己嘴里,可这药真苦啊,他一个男人都要苦的皱眉,她怎么吃的那般风轻云淡?还骗他是VC......
宋泊以唇喂药,又渡水,蒋流筝感觉到有人在拽着她,她好像迷迷之中看到了宋泊,她还感到宋泊的靠近,苦涩的药片在口腔中蔓延,熟悉的味道让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宋泊.....”
她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还有紧抿的唇线,他唇珠性感,却带着紧张的焦躁,蒋流筝颤颤巍巍地想抬起手,却看到自己的双手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纱布。
她牵唇,使劲儿仰起头,轻轻碰了碰宋泊的唇珠,她在安慰他。
宋泊浑身所有的经脉都炸了,他盯着那张苍白的脸,沾染她的血的手瞬间勾住了流筝的脖颈,又抚上脸颊,宋泊毫不顾忌地吻了她。
他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倾泄自己刚才头脑中闪过的后怕,她那样半死不活的模样,他真是怕了!
“流筝......”
宋泊轻轻叫她,“别睡着,我带你去看医生。”
宋泊哽咽着,连嗓音都带着颤音,难以自控地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蒋流筝不知为何,心里难受的很,她眼角刮过一行泪,她看见宋泊身后逐渐升起的旭日,是渐染的玫瑰红色,如同一簇雨后新生的玫瑰。
雨滴滴答答地敲着,鸟鸣震响了两旁的山林,宋泊隐忍地快速翻着手机记录,他记得有人曾给他发过一个医院地址。
天明了,玫瑰色的光从山谷的缝隙中漏了进来,照亮了一片荒凉的墓碑,蒋流筝瞥眼看过去,冰冷的石碑早已无人认领,坟头都已经长了半尺高的杂草,只有那每日升起的朝阳还记得为它洒下一点光。
宋泊很快启动了车子,车子从两山夹缝中出来,又剐蹭掉了一层皮,车身已经碰撞地凹凸不堪,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但等车颠簸艰难地开上大道时,蒋流筝借着阳光,看见宋泊染红的后背,那件白色背心连着他的血肉,两道长长的口子刻在他的肌肉之上。
像是折翼的魔王,却来人间拯救她。
蒋流筝想伸手去碰他后背上的伤,但却扯笑地勾了勾唇角,自己都这幅样子了,还怎么帮他?
她盯着宋泊的身影,看着他专注而疯狂地开着车,双臂的肌肉明显地绷紧又僵硬,他应该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但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这样做,值得么?蒋流筝想。
她胸腔拥堵着,眼眶中蒙了一层雾,她有些后悔了,后悔来找live water,后悔把他卷入自己的计划中,后悔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他......
导航响着声儿,指引着前方的路,蒋流筝撑着眼皮,混沌着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们走过的来时的路,海面却风平浪静,远方渡了玫瑰色的金边,前方是重重叠叠地房屋,鳞次栉比,煞是好看。
一场雨过后,就连车窗外的风都变得轻柔,来来往往的车辆变多了,敞篷的跑车,律动的音乐,几声欢呼笑语从蒋流筝耳边匆匆略过,她牵唇笑了,她以前没有过的青春,却要以这种方式来经历,倒是别致。
车子从那座点灯三千盏的啤酒小镇前驶过,又向着东面开,又是一片树林,道路又开始弯弯转转,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泊停在一间山区医院门口。
医院不大,应该算是个疗养院。
周围的树木倒是挺多的,看着适合养病,但不太适合治病。
“我有个朋友在这儿,比较放心。”宋泊把她抱起,疾步迈上台阶。
蒋流筝隐隐约约看到宋泊朋友的影子,白褂子,高马尾,长得好像很好看……但她很快就被放到白色的担架床上,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关门之时,流筝努力看了一眼宋泊,看见他像是长松了一口气,双臂垂着,纯白色的背心染满了赤红的血。
宋泊看着关闭的手术室门,红灯刺目地亮着,突然间,背后的伤被人动了一下。
宋泊警惕地回头。
“我给你处理一下,你背后的伤”,宋子晴皱着眉头看他,许久不见,宋泊瘦了好多,连胡渣都长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宋泊看看她,又看看手术室。
“怎么?不相信我们其他医生啊”,她打趣着,轻轻去扯宋泊背后的衣服,“你要不跟我去办公室,你这衣服都黏伤口上了,处理不好会发炎。”
“我没事。”宋泊直接拒绝,“你要不先去看看她?”
宋子晴不说话了,抱着手臂,抬头看他。
“我只相信你,你知道的。”宋泊如实说着。
若是世上还有人能让他信得过,那宋子晴算一个。
宋子晴看着他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眉头一皱,有些心疼,但却挑眉一笑,“那......”
说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突然之间打开。
“病人失血过多,谁是病人家属?”
宋泊拧眉:“?”
这怎么可能失血过多?
她不是手掌裂了口子么......怎么就成失血过多了!
“这里没有她的家属,需要家属签字么?”宋泊声音冷的不像自己。
他什么都不是,他不是蒋流筝的家人,也不是她的朋友......他甚至在刚刚的一瞬间,想起顾铭之!
顾铭之是她的未婚夫!
而宋泊,唯一可以帮蒋流筝联系上的人,就是顾铭之。
“那倒不是,需要输血,宋医生,血库里的血没有Rh阴性血的!”
Rh阴性血?!
“我是!”
宋泊又重复一遍,“抽我的,我是RH阴性血。”
宋子晴看着面前焦急的男人,她眉心又重了很多,女人的心思总是灵敏的难寻的,躲躲藏藏不易察觉的,尤其是在面对喜欢的男人面前,她对关于宋泊的一切,都熟悉的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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