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宋泊一下出了神,车子一拐,偏了出入口的起落杆,他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利索的下车,自顾自的走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车前,敲了两下车窗,没人应,他又加重些力道,轻轻叫她名字:“流筝?”

“什么......流筝......”一个男的不耐烦的打开车窗,满嘴口红的朝他吼,“你谁啊?认错车了吧你......”

宋泊看着车内的一男一女,尴尬的扬了扬唇角,“抱歉,认错了。”

他低眸,脸色颇沉,宋之欣知道他性子,莫名拿着同样的吊坠回家,又在此刻莫名下车,还走到一辆车前拍人家车窗,宋泊不对劲儿,但她也没多说话,只是看着他肩膀上的血,“阿泊,家里有药么?我去买点药。”

“有。”

车子重新启动,宋泊如同缩进龟壳里的乌龟,提不起一点儿精神,从早到晚,她无缘无故的就走了,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她在冷处理关于她和自己的一切。

而这种方式,就如同将人的心放在火架上,下面升起的火焰慢腾腾的烧灼着,让人难熬。

屋门口站在一穿黑衣的少年,宋之欣一打眼儿就认出来,忙紧着迈了两层台阶,“绍轩,你怎么......”

林绍轩反握住宋之欣的手臂,只是将目光看向宋泊,叫了他一声,“哥”,看着他低着头,拿钥匙开门,又借着昏暗的走廊里的声控灯看见他左胳膊上的血,浅灰色的卫衣染了一片红,就连着左手上都是血,“哥,你受伤了?我一猜就是你把我妈带回来了,所以我来接她走。”

“先进来。”宋泊开门让两人进来,他给宋之欣指了指主卧,“姑,你住那屋”,说完,宋泊看着次卧的门怔了一下,那夜的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宋泊顿了一下,给林绍轩说着:“你睡这屋。”

“不用了哥,我一会儿回学校。”林绍轩身上还穿着京州二中的校服,学校是寄宿制的,周六周天学生可以自愿留校,林绍轩正值高三,学业紧张,况且他自然也不想回家。

“今天先在这,明天送你回学校。”

床上的床单被子连带着枕头全都换了新的,林绍轩进来时,房间内的清新的洗衣粉味道还未消散,他踟躇着回头,盯着宋泊肩膀上的伤,问道:“哥,你伤口,要不要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我自己就行”,宋泊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膀,转头就回走。

“对了哥。”林绍轩有些犹豫的斟酌着。

“怎么了?”宋泊问。

“有个女人来找你,长得挺好看的。”林绍轩挠了下后脑勺,他差点忘了。

“?”宋泊定住脚,有些急迫的问他:“长什么样?”

“很白,穿了一件粉黑色大衣,胸前有个白色山茶花胸针,看起来气质很好。”

“走了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林绍轩不太确定的回复。

但宋泊根本没听见绍轩后面的话,他等不及了,他几乎立马冲出门,看着林绍轩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清楚的知道,那个女人对宋泊来说,非同一般。

蒋流筝从海普小区出来时,或许宋泊正在敲那扇车窗,她今天开了辆不算打眼儿的车,游走于京州的夜晚,她不太想回家,不太想回蒋家,现在的蒋家空空荡荡,而所有的事情都如同脱轨一般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宋泊似乎正是压趴她的最后一颗稻草,蒋流筝伪装的强硬顿时一下消散,看着街上24小时常亮着的便利店,她骤然收紧了眼瞳,又不知不觉将车子开到便利店门口。

一声“欢迎光临......”听着她有些亲切,蒋流筝从货架上拿了瓶相似的梅花酒,又顺手从冷鲜区拿了一个三明治,结账时,看了眼旁边的九阳豆浆机,又要了一杯热豆浆,店员亲切的问她:“三明治需不需要加热?”还给她指了指靠窗的就餐区。

她摇摇头,双手拿满了东西,走到透明玻璃前,将手头的东西堆在白色桌子上,她不饿,也不是多想吃,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填补。

透过就餐区的透明玻璃,能看见夜晚的街景,月亮弯弯挂在天边,一盏一盏路灯亮着,照着有些枯败的树木,秋风乍起,泛黄的树叶还会飘落,一片叶子落地的时间是多久?

七秒。

和鱼的记忆一样。

但比景好看的永远都是人。

蒋流筝看着街上打闹亲热的情侣,提着东西急匆匆往家走的人,还有跳完广场舞的大妈,收拾着东西一群一群说说笑笑着......从春到夏再到秋,一年四季,起始亦是终,而宋泊,似乎只占有了她一个盛夏。

蒋流筝喝了口热豆浆,有些甜,也烫嘴,她紧着低头捂嘴,眉头微蹙起,等舌尖凉了些,流筝才轻轻吐了口气,放下热豆浆,想去开梅花酒。

可蓦然一下,她突然抬起头,心脏不受控制的窒息又加速跳动,她看见宋泊站在对面,就如同梦中出现的幻影一般,迷离的不真实,蒋流筝垂了垂眸子,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看着对面的那个人越过马路,走到便利店门前的那颗树下,蒋流筝才发觉,宋泊真的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隔着一扇玻璃窗,蒋流筝看树叶脱落,看路上走过的人,看他肩膀上的血,却没再看他的眼睛。

宋泊看见蒋流筝,看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出现在不可能出现的便利店,喝着热豆浆,他紧攥着的拳头一下松了,气息不匀的喘着,但一颗心却着实落了地,眼底却溢出一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心疼。

他抬脚朝她走去,却不料,蒋流筝率先从便利店出来,只不过没看他,而是径直走向停在便利店门口的奔驰车,宋泊看她的样子,眼底心里都着了急,一把拉住蒋流筝胳膊,“为什么不理我?”

话音一出,宋泊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多焦急仓促。

蒋流筝低眉,看着被宋泊抓住的胳膊,一下摆了手,“放开。”

她很烦,很不耐烦。

宋泊拧眉,一头雾水,但也遵照她的意思松了一下手,却没敢彻底放开她,他疑惑不解,却试图揣测她肯定事出有因,于是有些低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你退不了婚,那......那也没关系,时间还早,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本能的以为是婚约束缚着她,也本能的以为她是因此才对自己若即若离。

“一起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蒋流筝听见他的话有些难受,他怎么能说出‘那也没关系’这种话!

蒋流筝趁着他发神,从他手中抽出手臂,继续道:“他有钱有地位,你怎么比?认清现实吧,我们不可能的。”

这句话,前一半违心,后一半真心。蒋流筝无法接受和宋泊在一起,因为从现在开始,每当她踏进他的屋子,被他拥抱亲吻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一天,那个人,那张脸,这是她过不去的坎儿,或许只有死亡才能终结。

既然如此,就干脆果断放手,宋泊没错,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但真可惜,上天偏偏让她遇见了,还要让他们相爱,让他们分离,让他们结束。

宋泊头一下大了,什么“不可能”?

“你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宋泊心思有些坎坷,他甚至反思是不是自己在那夜忽略了她的感受,可明明她也很高兴......?

他等不到蒋流筝回答,头一次急不可耐的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话好不好流筝。”

流筝仰头,撇过眸子,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身体原本就脆弱,被他发狠硬拽着的手臂也生疼,像是要断了一般,但她没反抗,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更清醒一点,清醒的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突然想通了,你就当一场梦吧,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她像是给自己说的话。

“我不信......流筝,我不信......”宋泊感到自己真的低到尘埃里,他从背后紧紧拥着她,肩膀上的伤口崩开,粘着汗,粘着衣服,体肤之痛不足以抵消他心里的悲伤,他亲吻着蒋流筝的脖颈,讨好的卖力的,甚至有些低三下四的说着:“我可以......流筝,我可以......”

蒋流筝眼底一怔,有些木讷,她自然明白宋泊说的什么,他在回答她曾经的那个荒诞提议——当她的情人!

流筝着实惊到了,她不敢回头,也不敢挣脱他的怀抱,她甚至不敢去看宋泊此刻的模样,只是狠着心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最讨厌低三下四没骨头的软饭!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包|养你吧?”

宋泊眉目一怔,他的吻停住了,因为他怀里的蒋流筝如同根木头,没有温度,只有木刺,他渐渐松开她,只是空着心,听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天真啊你。”

说完,蒋流筝上了车,关上车门,宋泊听见汽车鸣笛的声音,才恍然顿了顿神,看见蒋流筝开了车窗,神色如常的对他说着:“对了,我今天其实想找你拿项链的,麻烦你找找寄到公司,多谢。”

随即,她从车窗里扔出一沓钱,红色的钞票散在宋泊身上,落在宋泊脚边,一下子,蒋流筝将宋泊仅有的尊严全都踩在脚下,同时,也将他一干二净的真心玷污。

撒完了钱,蒋流筝慌乱的连车窗都没关,冷风吹过脸上的泪,让她连回家的路都变得看不真切,身后的鸣笛声一声声响起,她手足无措的躲着,开着车,眼眶中的泪水却抑制不住的如决堤的河,不知该怎样制止。

回到蒋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灯光都熄灭了,全屋的人都睡了,而只有她,这个孤魂野鬼般的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突然出现在家里,她其实可以不回蒋家,因为她有很多住所,可每当她难受的时候,总是渴望亲人能抱抱她。

蒋流筝疲惫的打开车门,却没有力气关上,她甚至连走路都感觉到痛,心底的,身体的,超出她负荷的。

客厅是昏暗的,她遵循着本能,摸黑走到沙发处,身子沿着沙发边沿一倒,闷声的如同弹簧一般起伏了两下,就接着陷入沉寂。

“姐?”蒋昱恒没睡,他听见动静便立马从房间里出来,开了一盏暖色的小灯,看到躺在沙发上的蒋流筝,他悄声说:“姐,你回房间睡,这里半夜会冷。”

蒋流筝难受的要命,只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嘟囔着什么,她轻轻张了唇,含糊的吐出几个字。

“什么?姐,你说什么?”蒋昱恒俯身,朝流筝靠了靠,可顿时,他神色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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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木北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