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和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引着雪糕没命地狂奔起来，也记不清跑了多久，直到他望见街灯从路边探出头来的时候，才终于感觉到自己早已是筋疲力尽，脚一软便栽倒在了地上。
远处的天空正在浮现出鱼肚白。
已然麻木的林茂和并没有因之而感觉到希望，反倒是觉得方才被压抑的惊惧与疲惫这会儿一齐袭上他的心头来，引得他一阵气闷，终是因体力不支而昏厥在了黎明冰冷的街头。
*
当林茂和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小鸟的啁啾声在晴朗的天空悠闲地打着转儿，温暖的阳光沿着墙根散落在他身上，清风裹挟来泥土的甜香，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仿佛天地万物都在一齐演奏一段名曰“美好”的乐章。
林茂和睁开双眼，竟然难得地感到神清气爽。
但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不过与其说是发觉，不如说是他回忆起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而提醒他这件事的，是雪糕明亮的眼睛。
“雪糕！”他惊呼一声直起身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并不准确：“不对，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雪糕迈开腿在他的膝边趴下，一脸欢欣地摇着尾巴，狡猾地表演着乖巧的表情。
这意思该是在提醒自己，它作为一只狗，是不能回答人类的问题的，所以，他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回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便认真地循着记忆的小河缓步走着，这才终于想起自己昨晚是从坟地里逃命出来，而这个念头才刚蹿进他的脑海，昨晚在坟地所见的那些景象又一幕幕地在他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引得他浑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那么，自己这会儿又是在哪儿呢？
他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四周，这才终于确定自己是在星照街，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这条街白天几乎都没什么人走，晚上才会开始热闹——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才得名“星照街”的——难怪都没有人发现他。
不过，这也只能让他确信自己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心头的疑惑并没有因之而得到分毫的减淡。
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裤子上到处都是从坟地里带出来的泥土，肚子也是咕咕地叫得厉害，林茂和感到自己很有必要回家先收拾一下——至于其它的事儿，就晚点儿再说吧。
毕竟，再怎么说也已经是21世纪了，都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那这种超自然现象又怎么会发生呢？也许一切都是因为他过于疲惫而产生的幻觉吧。
*
水蒸汽漫上来，眼前的景象在渐渐变得模糊。
林茂和双手撑在淋浴房的门上，任热水打湿自己的头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也在跟着一点一滴淡去，思绪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昨晚看见的一切，一定不是幻觉。
他不可能会看错。
古乐的的确确是慢慢进入了地皮里头，就好像雨滴汇入大海那样。
可是，这能用科学解释吗？
如果不能……
林茂和关掉淋浴头，用毛巾擦干头发，走出淋浴房，用手抹去蒙在镜面上的水雾。
他凝视着镜中自己的面容，愈发觉得放不下这件事儿了。
“那里的泥土很松软，如果这段时间没人去那儿，中间又没下雨的话，我应该还能找到自己的脚印吧。”他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那边确实有我的脚印，那就证明我昨天晚上的确到过那里，这就可以证明，我……我那时看见的一切，都……都是真的……”
他有些哆嗦，可还是下定决心要一探究竟。
等不了太久，白天去坟地又显得太招摇，他决定天一擦黑就出发。
*
当晚，林茂和径直牵着雪糕来到了秘境酒吧，在和服务生打过招呼后便来到了老位置坐下，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古乐上场。
林茂和焦躁地用指节击打桌面，目光来回在酒吧扫视，可依旧遍寻不获古乐的身影。
就在他烦得快要把头发给揪下来的时候，却忽地望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上回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
虽然对方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可林茂和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
于是，林茂和赶忙挪了位置在那男人身边坐下，对着他咧开了嘴——毕竟有求于人，他相信自己这会儿脸上的笑容一定显得很贱。
男人先是瞟了林茂和一眼，好像没认出来他是谁：“找我有事儿？”
林茂和点点头，可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男人用疑惑的眼神打量林茂和，直到瞥见他身边蹲着欢快地摇着尾巴的雪糕，才恍然大悟一般道：“哦，是你呀！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不过，你为什么每次来这儿都要带条狗呢？”
林茂和被问得很尴尬，却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径自说道：“古乐怎么到现在还没影儿？她今晚是不来了吗？”
“原来你上这儿是专程为了她呀。但这也不奇怪，毕竟人家是这儿的头牌嘛。”
“我问你话呢！”
“你怎么笃定我就一定知道？”
“呃……我只是在打听——那么，你知道吗？”
“我今儿个碰巧知道——她请病假了。”
像是遭到当头一棒，林茂和一时觉得思绪混乱，在匆匆向那男人道过谢后，他便牵着雪糕急急地离开了酒吧。
*
古乐竟然没来。
林茂和怀着丧气的心情牵着雪糕在大街上四处闲逛，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种扑空的感觉，是真的让人心里不爽。
就好像明明拟好了出游计划，却因着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落空了一样。
心绪低沉，林茂和牵着雪糕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又该在何处停歇。
他本想就这样一直胡走下去，可雪糕看起来似乎不乐意了。
林茂和先是感觉到手中的绳子好像变紧了，而待他将目光沿着绳子投到雪糕身上时，却见它正大睁着眼，冲着他“嗷呜”、“嗷呜”直叫唤，看起来就像是在闹脾气似的。
“怎么了，雪糕？”林茂和向着雪糕俯下身来，努力想要读懂它的心思。
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雪糕忽地一发力，绳子便从林茂和的手里滑脱了，跟着，雪糕竟开始在大街上没命地狂奔起来。
林茂和看得傻眼了。
但几秒钟过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雪糕！等等我！！”
他扯开了嗓门大喊，迈开脚步便向着雪糕远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
直到行至一处荒凉的草地，林茂和才赶上雪糕——但与其说是他赶上雪糕，不如说是雪糕在等他。
如果不是因为雪糕在这个地方住了脚步，林茂和怕是永远也没有追上它的可能。
“你……怎么了……雪……雪糕……突然跑、跑这么……快……我差点儿……差点儿就要把你给……给跟丢了……”林茂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只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跟蒸桑拿似的浑身冒汗。
他抬眼望向雪糕，就像在期盼它能给出回答似的，却见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还顺势摇了摇尾巴。
林茂和顺着雪糕的视线望去——尽管这么说有些别扭，但这确是林茂和当时的动作——可这一望不要紧，林茂和吓得差点儿跌坐在地，险些喊出声来。
不远处的大石头旁正立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周身环绕着幽幽的蓝光，银白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披散下来，直直倾泻到脚踝。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林茂和也觉得她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尤其是那双火红色的眼睛，简直比红宝石还要来得深邃。
不过，这种美丽，到底还是有些不寻常。
但她还不是最抓林茂和眼球的人。
让他惊异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的，是她身旁另一位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
这身姿、这眉眼……
如果他没有认错，那就是古乐，绝不可能是别人。
她看上去好像正在和那位红眼睛的美女说着些什么。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茂和忽地想起，引自己来这儿的是雪糕，便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却见它还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她俩所在的方向，只是这回，它连尾巴也不摇了。
更重要的是，林茂和在雪糕的眼里望见了一种近乎冷酷的神情。
一条狗会有这样的眼神吗？
林茂和一时只觉心上冷飕飕的。
就在这个时候，两位美女突然住了交谈——但这个动作其实发生得很短暂——对于林茂和来说，他捕捉到的只是那位红眼睛的美人儿向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紧接着古乐也向着这边投来了目光，但谈话似乎并没有随之终止，她们好像也并没有注意到他和雪糕的存在。
林茂和松了一口气，却是对她们更感兴趣了。
但她们接下来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林茂和向前倾了倾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见一阵白烟自平地升起，而待烟雾散尽之后，寂静的草地上早已没了二人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林茂和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打扮成那样，她们难道不是在玩cosplay吗？可是现在……难道她们还会魔术？可就算是会，也没必要表演给我看呀？”
但他很快意识到，他不能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毕竟上回，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古乐沉入地底的，而且地上连个缝都没留下。
“那她们……是鬼吗？”才刚想到这个念头，林茂和立时就哆嗦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蓦地感觉四周似乎更加阴森可怕了。
而他这才想起，从刚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去确认自己这会儿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待仔细打量过后，他终于认出来，这儿就是上回他眼见着古乐消失在眼前的那片坟地。
而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在一块大石头边上，他发现了几个脚印。
虽然有些模糊，可林茂和还是能分辨出来，那正是自己的脚印——而且据脚印的模糊程度，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那正是自己昨晚在慌乱中留在坟地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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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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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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