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知道报这个团花了妈妈多少钱吗？”
“那您退费去成不成？”
“你们俩都在群里了，退不了全款了。”
“您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我跟一群老前辈有什么好聊的？”
“儿子，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现在你们年轻人能有什么钱，就得是老年人才有积蓄，才有享受高端旅游的资本。妈可是为你着想啊！这个团很豪华的，一路都坐豪华大巴车过去，沿途可以看美美的风景，住宿和饮食都是走的高端路线，你和悦心一路上负责享受就好了。妈这不也是怕你吃苦吗？毕竟西藏那儿风土人情和咱们这儿差得太多，妈不是怕你不习惯吗？”
“您怎么这么了解？您以前去过这团？”
“没有，是听导游介绍的。”
“导游的话也能信？”
“信不信的，你去了妈不就知道了吗？要是体验不错，妈就约着同学朋友一起去呀，妈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西藏玩一次了！”
“合着您拿我们俩当小白鼠？”
“你知道你们去一趟妈要花多少钱吗？起码两万起步！有这么金贵的小白鼠吗？”
“那就您和您的同学朋友一起去，别让我俩浪费这个钱……”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这回妈可给你创造条件了啊，要是过完年你还不能带老婆回家，你就给我等着吧你！”
“妈——”
电话再次被无情挂断，林茂和只能瞪着行将熄灭的屏幕发呆。
这时谷悦心的手机上也接到了消息，引得她好奇地来问：“茂和，我们被拉进了一个‘夕阳红’的旅游群里？‘夕阳红’是什么意思啊？”
林茂和正好闷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听见谷悦心来问这个，便泄愤似的歪曲道：“就是度蜜月的意思！”
*
“度蜜月？”听到林茂和这么说，谷悦心一时脸红了。
见谷悦心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林茂和一时间清醒——害怕谷悦心失望，他想向她坦承事实，却又在忽然间觉着或许说了实话反而会更让她失望。
既然横竖都是失望，那不如等死到临头再坦白吧——至少，也能让自己这会儿郁闷到极点的心情有个缓冲的机会。
*
晚上，林茂和一边叹气一边打包着去西藏的行李。
谷悦心倒是显得欢欣鼓舞，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小调，嘴里还念念有词：“人类的世界就是浪漫呀！我马上就要迎来妖生的第一个甜蜜的月份了，想想就觉得开心！”
听见谷悦心这么说，林茂和禁不住打断她：“悦心，你知道‘度蜜月’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很清楚，但听起来很甜美，应该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的意思吧！”谷悦心笑嘻嘻地说。
林茂和本想向她解释，可又怕她一会儿追问“夕阳红”为什么叫“夕阳红”，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看着谷悦心欢快地发散着思绪。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很羡慕。
果然单纯的人就是会拥有更多的快乐。
就在林茂和对着谷悦心出神的时候，手机忽然间弹出了聊天窗口。
“家人们，明早6:40在上车地点集合，7点准时出发，收到请回复，谢谢！”
……
没开玩笑吧？
六点四十？？
这是去旅游还是军训呢？？？
见林茂和的脸色似是不对，谷悦心凑过来问：“怎么啦？”
林茂和没回答，只是摇摇头，给林玉凡打去了电话：“妈，能退费不？”
“不能。”林玉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您和爸去成不？”
“你爸那个老古板，我跟他去有什么好玩的，机会要留给你们年轻人才是！”
“哪个年轻人会报早上六点四十集合的团？！！”
“早睡早起多好啊，你也是时候调调你那不健康的作息了。”
“我跟一群叔叔阿姨有什么好聊的！”
“这不是还有悦心陪着你嘛。”
“妈，我求您了，退——”
又是无情的“滴滴”声。
林茂和使劲地捏着手机，眼睛都快要滴血了。
“你怎么老想着退团？”谷悦心有些不乐意了，“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出去？”
“不，怎么会呢……”林茂和的语气软下来，化作了满满的委屈，“只是我预感到咱们的行程会很辛苦，怕你累着……”
“不会的！”谷悦心笑得灿烂，“我们妖不需要睡觉的！”
“可我需要……”林茂和在心里闷闷地想，但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对着谷悦心现出了一个宠溺的微笑，“不会累着你就行。”
*
第二天一大早，林茂和顶着一双硕大的熊猫眼帮谷悦心把行李扛到大巴车上。
见二人来了，导游赶忙过来确认信息：“您二位就是林姐帮忙报名的林茂和跟谷悦心吗？”
“是的。”林茂和回复。
导游望着林茂和的熊猫眼，现出了关心的笑容：“昨晚上没休息好啊？”
林茂和也笑：“可不是嘛，要想休息好，我昨晚上八点就得洗漱，九点就得睡觉。”
“现在年轻人都习惯熬夜了，起这么早确实辛苦。”导游笑道。
“没事，偶尔起早不碍事。”林茂和继续用笑来缓解尴尬。
“今天会早一点，接下来基本都是七八点集合。不过，如果旅途中有意外情况，四点多集合也是有可能的。”这会儿导游的神情开始认真，似乎为了让林茂和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
林茂和点点头，等导游转身去迎接其他旅客时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给林玉凡发消息：“妈，能退费不？”
“想都别想！”林玉凡秒回。
林茂和气得青筋暴起：“您起得可真早。”
“那是，我跟你爸的作息都很健康的，你也得快着些调回来。”
“想都别想！”林茂和气鼓鼓地回复。
“那你就继续熬夜吧，反正每天早上集合的时间是定死的。”
“您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调作息才逼我参加这个团的吧？”
“那怎么可能。不过也是用意之一了。”
“您对我可真好。”
“明白就好，乖儿子。”
林茂和还想继续抗议几句，却忽然听得导游喊道：“人都齐了，那咱们就出发了！”
唉，看来果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抗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林茂和只得垂头丧气地上了车。
*
车里的装潢倒是挺豪华。
天花板上明亮的灯，下头柔软到和高铁商务座有得一拼的座位整齐地在左右两端各成一列。
林茂和与谷悦心的座位都在右边，上头标着数字“8”与“9”。
谷悦心的前头坐着一位安静的大叔，林茂和后头坐着一位无比聒噪的阿姨。
于是，从后头不时传来的笑声让林茂和不得不忽略导游神采飞舞的自我介绍以及对接下来行程的讲述，耳朵里响着的全是那位阿姨和同伴嗡嗡嗡吵闹的聊天内容。
“哦哟，你女儿还没结婚呢？可要抓紧点呢，以后年纪大了就不好找了。
“找对象还是要精挑细选的，像我那时候就受不了抽烟的，别人介绍抽烟的给我我都不要的。
“我老公不抽烟的呀，就是现在身体不太好了，家务活都得我来干。
“哈哈哈，小伙子，你能不能把你的座椅往前收收，我走都走不出去的嘞。
“小伙子？”
“嗯？”林茂和只顾着烦躁这嗡嗡嗡的冗长对话什么时候能结束，但这忽如其来的问句才让他在猛然间意识到，原来阿姨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的座椅有问题吗？”林茂和疑惑。
“就是把你的靠背稍微收一收，不然我都走不出去嘞。”
林茂和试着调整了一下座椅，面露难色：“再往前收我就不能靠了，只能直挺挺地坐着，这样头会很晕的。”
“哦哟，你这么年轻，照顾下老人家好不啦？”
林茂和无奈，只得把座椅的靠背调到90度，一时只觉得都快窒息了。可他回头看看，那位阿姨活动的空间似乎也没因着他这么一调整而空出多少。
他忽然间就很羡慕谷悦心。
而当他起身，看见对方正一脸沉醉地望着窗外不时变换的风景，还时不时拿出手机来定格纪念的时候，他心里就更是羡慕了。
果然得先安静才能生出欣赏美好生活的心情啊。
导游依旧在慷慨激昂地介绍着沿途的风景，后头的阿姨还在眉飞色舞地跟同伴大声聊着八卦，林茂和则呆呆地望向窗外，忽然便觉着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引得他的眼皮一时沉重，竟在不觉间打起盹儿来，不一时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
当晚，大巴车停靠在成都。
当他去和导游领房卡的时候，才发现妈妈很“贴心”地把他和谷悦心安排在了一间房。
“能加一间房吗？”林茂和问。
“可以，不过要加钱。”导游回答，脸上现出了疑惑的表情——先前登记的时候，林姐说他俩是小两口来着的。
谷悦心忿忿，将林茂和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怎么？你不想跟我住一个房间？”
“我不是怕你不方便吗？”
“我在你家都住过，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家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
“你是嫌弃我吗？”
“没有啊，你要是不觉得不方便，咱们俩就住一间房。”
“我不会不方便。”谷悦心说，却在话刚出口的那一瞬蓦地红了脸。
“那我们就不加房了。”林茂和回头对着导游说，见对方点了头，便向谷悦心伸出手去，“给我吧。”
谷悦心点点头，望着林茂和从她手里拿过行李，又拖走了行李箱，这才开始感觉到紧张。
这可是他俩头一次在深夜共处一室啊，还不是因为被逼无奈！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怦地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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