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朵朵不听,一把拍开刘启的手,快步上前,拉开满是灰尘的麻布。
看到麻布下面是个被绑着的人时,她的震惊和愤怒同时到达了顶峰:“刘!户!口!”
刘户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拉住她,还是该先捂住自己的耳朵。
下一秒那块脏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颜色麻布已经化身一条长龙,烟尘滚滚地朝他舞来:“这!是!什!么!?”
“我可以解释!”刘启手忙脚乱地招架。
灰尘漫天飞舞,老马和卷毛此起彼伏地咳嗽,咳得眼泪汪汪,韩朵朵却完全不受影响,连珠炮一样中气十足地输出:“你最好给我解释!刘户口!我可以忍受家里没有钱,没有地,甚至没有饭吃,但是我绝对无法忍受家里有人犯罪!犯罪你懂吗?!”
“没有没有没有犯罪……”刘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韩朵朵余怒未消地横了卷毛一眼,后者立刻会意,撸起袖子查看手表后汇报道:“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分,朵朵大人。”
“听见了没,才八点十五,你今天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说吧,现在。”
可是这要从何说起呢?
使馆街前八月的烈日,车轮上溅起的泥,喧闹的街道和惶惶不安的行人,年轻人们本该拿笔的手握住了旗,还有悬在炮火之下枪管之前的大好河山。
即使说完这些,也未必能说清楚这件事。刘启试图整理思路,这才发现这件事的复杂程度早已超出他的想象,就连身在其中的他自己,都有许多疑问,不止该问谁要一个答案。
韩朵朵指着老马:“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吧——他是谁?”
刘启还没说话,那卷毛先“嗯?”了一声,拉出了老马嘴里的毛巾团。
他瞪着老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震惊得说话都结巴了:“马……马老师?”
老马在咳嗽的间隙里艰难地点点头表示满意。
卷毛凑到老马面前,眼泪一下就出来了:“马老师?真的是您?我是在做梦吗?”
又“噌”地一下蹿到刘启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恨不得点到他的鼻子尖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他?!”
“啊?”刘启一头雾水。
“啊?”韩朵朵也不明所以,“你们……认识啊?”
“认识?何止是认识?”卷毛神经质地走来走去,手舞足蹈,“马老师!我的天哪!这可是马老师!……认识?任何人只要听过马老师的课,都是莫大的荣幸。而我,鄙人不才,留学期间上过马老师一门课。”他绕着老马踱了几圈,忽然又蹿到刘启面前:“你!你你你……你怎么敢这样对他?你!你这个,无知!愚昧!粗俗!的莽夫!”
刘启被骂得一头雾水,甚至忘了生气。
“不是,既然你认识,怎么还在这啰嗦,不赶紧给他解开……”韩朵朵挠头,“还有,你在这叫了半天,依然没说清楚他是谁啊……”
卷毛如梦初醒,扑到老马身后,去跟那根绳子斗智斗勇,嘴里仍没忘了碎碎念:“马老师最近还在做理论研究吗?嗨!这不重要……马老师什么时候到的?这次准备待多久?……哦!天,我怎么又问这种蠢问题……对不起,马老师……”
他的语无伦次连韩朵朵都快听不下去了。
但他总算解开了绳子,老马松了束缚,终于缓过劲来,揉着手腕轻声问:“李一一,对吧?”
“您还记得我!”卷毛惊喜万分地从地上支棱起来。
“呵呵呵呵呵……”老马笑得很和蔼,“这么多年,我见过的中国人,可真没几个啊。”
李一一感动之余又想起了刚刚没敢问的问题:“您怎么突然回国了?”
“先不说这个。”老马摆摆手,“你来这里又是?”
李一一看着韩朵朵,韩朵朵举起桌上的书:“我找小李老师给我补课……”
“哦哦,好啊,好,女孩子多读点书好。现在学理科的女生,应该不多吧?”
“很少,我们一个班只有我一个人打算学理。”韩朵朵老实回答。
马老师点点头:“很好。那你想学什么呢?”
“我想学医。”
刘启发现在老师面前,韩朵朵有种天然的乖巧——当然,小李老师除外。
老马又转向李一一:“小李现在在做什么呢?”
“学生不才,现在……教点物理,让老师见笑了。”卷毛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他一手的灰,混着汗水擦在自己脸上,真叫一个灰头土脸。
老马看着他,说不清是忍俊不禁还是欣慰:“你当老师?好啊,好。”
“马老师您之前的……”
“小李啊,做了这么多年学生,现在当老师,感觉很不一样吧?”
刘启心念一动——老马这个话题转得,实在是太生硬了。
第一次李一一问了什么来着……什么什么研究?他们俩什么关系……留学期间上过老马的课?老马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次,他又问了老马回国的情况,老马直接岔开了话题,转而跟韩朵朵搭话。
第三次,李一一还想问他的研究,老马立刻打断了。
他现在还想不明白老马是什么人,但很明显,老马正在千方百计地逃避李一一的一切关键提问。他几乎可以断定,在这件事里,老马知道的,比他多得多;老马的地位,也比他重要得多。
他莫名又想起窦仕骁的脸,依然包裹在黑暗里,对着他冷笑。此刻热血冷却,如坠寒冰。
现在,谁是不重要的干扰项,谁是生无所能、死不足惜的小人物?
从头到尾,只有他刘启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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