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芒,是我之前让你不高兴了吗?为什么要搬走?”
夏芒正和小白交涉后续生产经营计划,江明野抱着一个和人等高的纸箱回来,额发半湿贴在额头上,配上一副怨念不足委屈有余的神情,跟朵被风雨一番摧折的娇花一样。
夏芒:……
她拿出一条干毛巾放在沙发上,“坐下我们聊聊吧。”
江明野展开毛巾盖在头顶一通揉搓,拿掉后头发东倒西歪地立了起来。
“为什么总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我只是需要更大的空间进行下一步工作生活,秦主任应该已经告诉你我申请了基地旧址的使用权。”
江明野的目光复杂了一瞬。
“现在我们来聊点她不知道的吧,我需要基地的原因和目的主要有三。第一,随着净化物的数量越来越多,我必须找到一个可靠的足够大的地方安置它们,仅是这一次的净化物数量就超过一千,如果不在孵化前转移,孵化后移动很容易被人发现引起骚乱。第二,这个世界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灾难,地裂、入侵、自己的家莫名消失又残破不堪地出现……就像我们消灭巨蛛那次,楼里多数人的家都被毁了,我希望他们能一个暂时的避难所。第三是我想挖掘更多无组织的独立灵体猎人。”
“你想要重新建立一个类似灵伦中心的组织?”
“算不上,我的主要目的是建立一个稳定的安全屋。”夏芒是一个乐天的悲观主义者,她对消灭入侵保卫家园的宏伟蓝图不报必胜的信念,但她希望在能有作为的时候尽量多考虑一点。
联盟多年前也建立过临时安置点,用来收容受灾民众,但同时也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冒充进入,人数越来越多且难辨真伪,加之某一区的安置点恰逢地动,倒塌掩埋了数百人,自此联盟所有安置点全面关停。
夏芒看上灵伦中心旧址的原因之一,也正是那里虽废弃多年,但建造时的强度精度和抗灾度都不是一般建筑可以比肩。
江明野明白,夏芒是在做灵伦中心转入地下活动后无法触及的那部分。联盟物权高于人权,没有谁愿意为那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撑起一把伞。
他想说夏芒一个人去住废弃基地很危险,但想到夏芒要做什么,意识到她根本不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自己甚至都依靠她的帮助才保命脱险,十几年前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看来我们的合作仅仅两天就解散了。”江明野在良久的沉默后冒出这么一句。
“不,我们的合作更紧密了。你看我都住到你们原来的基地去了,而且你有‘追踪’,有事可以很容易找到我。”
江明野闻言忽然移开了视线,有点窘迫地嘀咕:“我不是随时定位监视别人的变态……而且我也不是能找到任何人。”
说完默默起身拆开带回的箱子,露出里面的机器人助手。“这是灵伦中心常用的服务助手,功能模型和模拟智力都高于市面上流通的一般机器人,联通中心报警系统,可以帮助你处理大多工作。”
玛卡闻言从卧室里探头,夏芒进行虹膜扫描绑定后,拍着机器人的脑袋说:“那你就叫巴卡了。”
入夜,夏芒“拖家带口”前往基地。
玛卡巴卡开始清理打扫尚且完好的主楼,夏芒抱起小白商量:“所以你两次分裂的时间间隔是多少?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分为制造和防御两部分,数量能不能支持?”
听完小白叽叽咕咕,夏芒又提出一个更严肃的问题:“但是只有你能和我实现无障碍沟通,其他分裂物要执行防御保护任务,能否像你一样自主判断并行动,或者至少能接收主人指令后迅速反应?”
小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只是需要组织培训,要有足够多且达到要求的净化物需要一定时间。
夏芒稍稍安心,“那就按照计划进行,三个订单完成后开始改建基地,通风装置外侧需要加蛛网过滤,安全屋里的床位垫子不用那么厚,单人大小即可。你主要负责调度和训练新的毛团子,可以吗?”
小白用力点头,伸出两条腿兴奋地搓搓。
留下小白它们在基地忙碌,夏芒踏入夜色前往附近的一片黑户聚集、遍布地下欢场的“无人区”。
“无人区”毗邻贫民区,前者灯红酒绿,后者昏黑死寂。夏芒被一家名为“赛德讷斯”的俱乐部吸引,挤过人扎堆簇拥的过道在吧台前坐下。一旁的女调酒师在抵上酒杯时被光头客人顺势抓住了手,二人正在僵持,夏芒的系统忽然闪了一下。
“您好,一杯‘离别信’。”
“来啦!”女调酒师闻言用力一拽挣脱光头的手,光头骂骂咧咧,端起酒杯晃荡去别处。
调酒师动作干脆利落,拿出一颗蓝色的橙子去皮榨汁,大小高矮十几个杯子被她玩得拉出残影,炫酷无比。
女调酒师将一杯下层海蓝上层浅金、表面漂浮薄荷冰的“离别信”推到夏芒面前。
“愿意点这个的人可不多,但我最喜欢调制‘离别信’的过程。这杯算是臭味相投,我请你!”
“既然臭味相投,不妨认识一下,我叫夏芒。”
“项蘅。”项蘅端起自己的气泡水,和夏芒的杯子轻轻一碰。
“你在这里工作久吗?我看这里热闹得不像地处偏僻贫民区,为什么要叫‘无人区’?”
“你以为来这里的都是‘人’吗?”项蘅说着神秘一笑。
夏芒如果还是原来那个看恐怖片都能吓到睡不着的她,这时可能已经起鸡皮疙瘩了。但来到废土世界后,她打过怪杀过人,还不至于被这一句唬住。
“这里嘛,不是当不了人的,就是不想当人的。看着人头攒动霓虹璀璨,路边房檐下、两栋建筑间的夹缝里多的是无家可归的过夜人。这屋里你看那一桌是中8区很有名的私企老总,那一位是联盟统计局的正处级,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不被熟人看见的片刻不当人的场所。就连我们老板,别看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也能出手就是70万只为买一张床垫,啧啧。”
“那你呢?”夏芒浅酌一口,这酒咸辣清苦、酸中带甜,和皮衣狼尾的项蘅特别般配。
“我?我可能属于二者兼有的。”
项蘅也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打开话匣子:“我出身算不上贫民,但也没好多少。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第一次人家说我太有个性,意思就是没被面试问题模板,拒了我。第二次我长记性按模板套路说,人家又说我平平无奇一点也没有诚意。第三次我想着二者结合总该没毛病了,结果人家说这孩子天资有余留在这里屈才了。我也记不清试了多少家公司参与了多少场面试,最后有一位前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小项啊,你年轻、有点才情、有点傲气,但是呢,这都不是人家能要你的理由,最适合你的,其实是去无人区唱个歌跳个舞,你的清高能帮你筛掉一批,你的学识又能帮你吸引一批。’前辈说得委婉,翻译成人话就是你这样没背景没财力的高材生适合去欢场逢迎,那里有的是人喜欢这种清高才女跌落风尘的好戏。”
“你并不愿意属于这里。”
“为了活着嘛,没有那么多愿不愿意。唱跳我是不行,调酒倒还可以。上次遇到个找事的,我用火焰表演把他的眉毛燎了,事后还把他哄得高高兴兴地走了,不错吧?”项蘅挑眉,表情有点小得意。
“那要是我说我可以解决你的生计问题,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这里?”
项蘅眯眼打量夏芒,似乎在考虑她的话的可信度。
“怎么?你辞职会有很高的违约金?”
项蘅像个生锈的机器人摇摇头,动作有点卡顿。她转身踮脚,仰头在二楼楼梯口搜寻到爬伏在栏杆上的老板,然后蹦上吧椅大喊:“老板!老娘不干啦!”
夏芒:……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一瞬,许多人回头打量项蘅几眼,转瞬又被音乐鼓点拉回狂欢浪潮。
老板倒是没什么强烈反应,只在一瞬间的愣神后,举杯向二人示意。
夏芒不明就里,项蘅却开心地接收到信号,摘下围裙双手一撑就从吧台里翻了出来,拉起夏芒挤开狂欢的人群。
“呼,外面的空气真清新。”项蘅就像出笼的鸟儿,插上翅膀就能上天。
“对了夏芒,你让我跟着你做什么呢?管吃管住吗?”
“这些问题不是应该辞掉上一份工作之前问吗?”夏芒略感好笑。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夏芒没有回答,只是沿路向前,顺手将安全屋的宣传单贴在五花八门的小广告上。宣传单非常简洁,只写着如果因灵体入侵失去住所,可以前往基地安全屋暂避,下方配着安全屋位置图。
项蘅凑上去一看,顿时有点发蔫,“啊?你是开安全屋避难所的?这不是……这能经营下去吗?老板,你能给我发的出工资吗?”
夏芒脸不红心不跳,“你前任老板买的70万一张的床垫,是我的产品。”
项蘅无言以对,只好双手抱拳拱手鞠躬膜拜大佬。
“老板,你能等我上去收拾点东西吗?我租的房间就在这上面。”
夏芒仰头打量这栋沿路而建的长长的三层老房,有些家还在楼顶扩建了一层阁楼。
“走吧,陪你一起上去。”
项蘅的出租屋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窄桌,桌下一个小立柜,就是全部家当。夏芒如果也走进去项蘅将无法转身,因此她就站在门口等待。
“哇——哇哇——”夏芒听到婴儿的哭声,那声音既渺远,又像是从身边不远处传来的。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项蘅停下打包衣服的动作,安静侧耳听了几秒。“没有啊,什么声音?”
“楼上有人住吗?”
“楼上?没有吧……我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也就刚一个月出头,好像没见过楼上有人进出。”
“哇哇——”
声音又来了,项蘅还是毫无反应。
夏芒的手悄无声息搭上腰间别着的枪,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
“不是想知道跟着我要做什么吗?上来看看吧。”
夏芒说完,像一只灵巧的夜猫无声踏上台阶,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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