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瑰怎么也没想到，秦羽双接了个通讯后，就解散了大厅内所有技术部干员。
“你要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停止技术部搜找。”秦羽双站在操控台前做着些何琼瑰看不懂的操作，语气奇异的有些自嘲。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已经固定了吗？”何琼瑰看着主屏上瀑布般滚动的数据流，一时想不出秦羽双将什么接入了系统。“刻薄，疑神疑鬼，处处针锋相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对彼此的情感都走向了一种微妙的境地。
秦羽双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这是一个人造穹顶控制系统。”
何琼瑰倏然瞪大双眼，金属眼镜链在脸侧跳跃。
“人造穹顶？”她难以置信，目前九区中只有C-1区和N-9区拥有人造穹顶，前者是金钱权势凝结而成的保护伞，后者是联盟粮食供应的安全保障。但无论哪个，都是投入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和时间才建成的。
“你.……给E-4区弄了个人造穹顶？！”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动工的？竟然她们这些生活在E-4的人都没有察觉?秦羽双哪来的人力物力财力？……
就算秦羽双世家出身，但秦家边缘化已久，就凭她一个人，何琼瑰打死也想不出她怎么能给E-4搞出个穹顶来。
“对，四年前。”眼前数据流停止流动，画面出现一个简单的礼物盒子图案。盒子自行打开，跳出一片控制界面，左上角还有人造穹顶结构图和参数说明。
四年前秦羽双以世家背景为担保，通过霍珈从钱家取得一笔巨额贷款，当时负责的联盟银行业务员还因为这笔业绩直升分行经理。之后又经过一系列不可说的操作，秦羽双就这样瞒天过海，没让世家察觉，也没让中心其他人知道。
何琼瑰震惊得说不出话，秦羽双总能在不经意间打破别人对她能力的认知。
“但我们没有维持穹顶日常运转的能源，而且极端情况下，它只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秦羽双对何琼瑰的震撼不以为然，直白表示对穹顶局限性的不满，还有些惋惜。
时间资源都很有限，人造穹顶达不到N-1的标准，甚至连N-9区的都比不上。
何琼瑰还没从秦羽双闷声干大事的冲击中缓过来，忽然从秦羽双的话中摸出点门道。
“等等，你要在这个节骨眼封闭E-4？为什么？”
人造穹顶是保护也是限制，穹顶一旦展开，何琼瑰的第一反应是项蘅铜枭她们怎么办。
她们还没有回来，她们会被阻挡在家门之外。
“E-4要有场大灾了。”说到“大灾”时，秦羽双顿了一下。
“大灾？”何琼瑰感到莫名其妙，连异能都没有的秦主任怎么跟个神棍一样，还能预言灾难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所谓大灾，不是天灾，而是**。
“这和项蘅她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撤回搜索人员？”何琼瑰微愠，她看不见秦羽双眼中对生命的任何波动与情感。
良久，秦羽双一字一顿像在宣判：“我们帮不上她们。”
“而且……只要她们回来，就要成为灾难的缔造者了。”
灾难。
眼前的场景在项蘅看来，只有用灾难才能形容。
按照铜枭的安排，她从楼梯上去侦察，项蘅和金羯留在楼梯口放哨，密切注意捕鱼人的动向。
楼梯半嵌入暗红色生物质墙壁，有些突出的地方几乎占据整个台阶，没有落脚处。
事情的突变发生在头顶一声巨响后。
项蘅几乎以为是炸雷击中了塔顶的信号天线，但被雷劈……会让整个塔“活过来”吗？
暗红内壁像是血液重新流动的干肉，颜色逐渐变得鲜红，表面焕发光泽，仿佛新鲜血肉，还带着些甜腥和酸朽的气息。
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通向上层的楼梯很快被肉墙吞入内部。
“铜枭！”
项蘅朝着被血肉迅速吞噬的楼梯上方声嘶力竭地大喊，回应她的只有墙壁蠕动和血肉生长的粘腻声，铁架楼梯在它的挤压包裹下发出“吱嘎”声，如同被随意捏扁的易拉罐。
“不能等了！她们会被困死在上面！”金羯低吼一声，大手握紧拳头猛地砸向正在吞噬最后几级台阶的肉墙。
对视一眼的功夫，两人一起拔腿就往楼上跑。极具韧性的生物质被刀刃破开，暗红色汁液飞溅，两人杀出一条货真价实的“血路”。
但效果太有限了！
整个空间仍在缩小，留给他们的立足之地越来越少。
两人才登上一半高度，楼梯口就基本已经被肉墙封住。
就在两人准备不惜一切代价，要么登上顶层，要么失去退路只从半空跳下时，异变再生——
那些疯狂生长饱满欲滴的血肉墙壁，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抖。
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命力，鲜红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灰暗干瘪。表面光滑饱满的质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的、如同风干腊肉般的褶皱和龟裂。
生长……停止了。
不，不仅仅是停止。
它在萎缩！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庞大的血肉腔室开始发出“嗤嗤”的漏气声，体积急剧缩小。虽然被挤压得扭曲变形，但原本被吞没的楼梯结构重新显露出来，上面覆盖着一层干枯开裂的生物质薄膜。
“怎么回事？！”金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不知道！但机会来了，快上去！” 项蘅当机立断，顾不上探究原因，一脚踹开面前干枯脆弱的障碍。
如果说下层的场景已经让项蘅大受震撼，冲伤顶层平台入口的瞬间，她被眼前的击溃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夏芒。
她瘫坐在地上双眼圆睁，两道清晰的血泪从她失焦的眼眸中蜿蜒而下，划过苍白的脸颊。
她像个失去灵魂的娃娃，只是无意识地、一遍遍重复设定好的动作。
“铜枭？铜枭！”夏芒地向着面前的虚空伸出手，手指在地上轻柔又畏惧地摸索，嘴里不断溢出破碎的呢喃：“铜枭……铜枭？你在哪？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你了……回答我……”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充满了孩童般的茫然和绝望。
而在她面前的地面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人形的黑色灰烬。
灰烬边缘，散落着一块熔融变形的金属块——
是灵伦中心的工作手环，表带已被熔解，只留下特殊材料制成的腕显。边缘被高温灼烧得卷曲发黑，但背面镂刻的展翅枭鸟标志依旧清晰可辨。
项蘅眼前瞬间被闪闪发光的光点模糊了一下。
铜……铜枭？
比起悲恸，项蘅心里更多的是种困惑和不真实感。
那可是铜枭啊！她可以在灵体群里出入周旋，该是能躲过一切灾祸，怎么会……？
她会不会是被生长的血肉墙吞噬，此时正在墙里某个角落等待她们寻找救援？
还不等悲伤穿透恍惚刺痛她，另一个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远处，那个新晋捕鱼人的男人，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在地上痛苦挣扎。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脸色青紫，眼球暴突，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舌头伸得老长，双腿疯狂蹬踹，仿佛溺水者在空气中窒息而亡。
一阵剧烈的抽搐后，男人彻底没了声息。到死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金羯掰开男人的手指，纸片皱到字迹模糊，还被男人抓出了几个窟窿。
上面写着两句悖论——
杀死守塔人才能成为新的守塔人。
守塔人死时必会带走杀死他的人。
项蘅失温了。
一路跑上来微微发热的皮肤瞬间变得冰凉，像个冰雕，冷到手脚发僵。
还是金羯推了她一把，“这里要塌了！”
项蘅一抬头，一片墙灰落在面罩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咔嚓——咔嚓——
干裂的肉壁开始崩解，化为棕红粉末簌簌落下。整个塔内生物质结构失去了之前的活性，变为一种脆弱枯朽的状态，并且因为失去支撑而开始剧烈摇晃，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灵异场内发生自发性湮灭只有一个原因——灵异场已经被破解了。
不知道什么摧毁了灵异场，她们甚至没什么参与感就完成了一次突发性高危任务，但怎么就疲惫到呼吸都难以调整了呢？
头顶一片狼藉，隐隐透出天光。顶层中央的平台上，一个奇怪的金属固定架被暴力拆解，上面空空荡荡。地面剧烈抖动，随着肉墙的风干萎缩逐渐倾斜。
“夏芒！”项蘅强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哽咽和无数疑问，和金羯一起冲了过去。
“项蘅？！”听到项蘅的声音，夏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抓住项蘅的胳膊。“叫上铜枭！我们得快走！我看不见她了！我看不见她了！”
血泪更加汹涌地从眼眶涌出，让夏芒看起来像个刚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血珠滴滴答答砸在面罩内侧，像一把尖刀来来回回在项蘅和金羯心上扎。
金羯这个憨厚的大汉瞬间红了眼，扭开脸用力甩头，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一手拎起夏芒，一手不着痕迹地捡起地上变形的腕显。
项蘅深吸一口气，用力扶起夏芒，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异常沙哑冷静，再没有往日的清亮：“叫上了叫上了，她为我们开路呢……”
最近在跟导师编写一本专业书，瞬间打破俺之前有段时间甚至想挑战双开的白日梦……这章是故事剧情和情感都很重要的一个转折，俺写了五六遍但都感觉不对味，每天难以从写专业内容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码起字就像个人机，写出来的情绪情感节奏怎么都不满意，拖来拖去就真的很抱歉呜呜/(ㄒo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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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溺亡信号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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